大哥被倒吊在洞顶,用绳索捆着,脖子整个儿被划开就连着一点皮肉,表情惊恐,早已死去多时,头颅底下放着平日伙房用来盛水的大木桶,里面盛了大半桶血,周围地上还有许多血,都已经干涸。
阿爹书桌上的毛笔也有一只沾了血,笔毛凌乱显然是被用过丢弃,洞壁上用血写着一行不大不小的字,“你子杀我子,我杀你儿子”……
如果没有桌上留下的一撮火色头发,白九樱怎么也不会想到是那晚后山的那只火狐狸,可那撮火色的头发就摆在那里,耀武扬威般向阿爹宣战。半血狐狸看到那行血字和那撮火色长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松了,迈了两步跟她拉开些距离,侧过脸,额前的发垂下来,半边火色半边墨黑,遮盖大半张脸。
白九樱知道他在介意什么,那晚因她表白,这两天半血狐狸才敢打开心扉才敢跟她表露心意,而今他那混账老爹,只用了一行血字一撮头发,就将他打回原形。
他是火狐狸的儿子,这点是事实他无法否认,所以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同她在一起,再做她白家的上门女婿。
这是个心结。
火狐狸对他这个儿子,做的最残酷的一件事,就是在那年冬天用狐媚术将半狐的娘亲拐到床上去,然后在她肚子里种下了这个儿子。
而半狐的娘亲呢?
白九樱觉得她也不是个好母亲,她也做了差不多残忍的事,她怀孕后抱着侥幸没有打掉半狐,将他生下来,又没有疼爱和保护他。
龙哥哥以前总说“每个生命都有活在这世上的权利”,以前是年纪轻阅历少,白九樱对这话体悟不深,但今天这样的事儿就发生在身边,还是自己确定心意喜欢的人,她第一次觉得无助,不知如何劝慰。
“你别……”
心焦半晌还是开口,想说的话却像被石头压在腹中怎么也说不出,白九樱动了动唇,再出口,却只有叹息。
半血狐狸侧过头,唇角勾出无奈的一抹笑,虽然有额前的发遮着,白九樱还是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微红,他身手递来一柄短剑,是白九樱防身的那把,从他那次用这把剑伤了火狐狸救下他,这几天这柄短剑都被白九樱委托给他保管,没要回的原因仅仅是觉得膈应,白九樱这么多年在狐狸洞在青丘,虽然总被三哥阿爹督促修炼法术武艺,却从未用这柄短剑伤过谁,如今第一回见血,没想到就是半血狐狸亲爹的。
“你要不要杀了我,为你大哥报仇?”
白九樱摇头,她不喜欢半血狐狸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喜欢。
“你还是杀了我吧……”半血狐狸喃喃道,“你不杀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自杀,你在后山说让我当你白家上门女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终于在一片黑暗里窥到点儿光明,现在光明消失了,我再次回到黑暗中,却发现自己如同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