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烈走在街上,雪小了些。
大街没有因这个时节的寒冷萧条,反而格外喧闹熙攘。凰烈穿行在人群中,早已习惯那些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但没人敢来打扰她的清静,尽管衣着她已尽力变化得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然而还是不一样的,她也不知是哪里不同,只能猜想是那些凡人的本能告诉他们:这个姑娘不好惹,这个姑娘不能惹,还想好好活着的话,千万要离她远远的,千万不要打扰她的清静。
如果她是来闲逛解闷的,这无疑是很好的境况,可惜她这趟跑来凡间小镇是来找人,现在这些凡人回避三尺就成了很不好的事情。
早上在吴山竹屋,她因为那件事跟老婆子发了一通脾气,也没睬百花仙子,一路策马循着二表兄的仙气追到这镇上,但到了这种凡人聚集地,凰烈突然发现嗅觉不太灵光,凡人身上的浊气严重干扰她的嗅觉,二表兄那细微的仙气在这些浊气中越来越难以寻觅,最后遗留的一缕,是在镇上一间出名的酒坊。
他跑来这里做什么?
凰烈不用想也知道,二表兄那家伙现在心情很糟,唯一能排遣的东西就是这‘猫尿黄汤’,但凡人酿的酒真的能喝?他不是以前还埋汰过,说什么凡人酿的酒又刺口又浑浊下肚还烧得慌,现在这是怎么?真被逼到‘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这份上了?
还没进去就在门口发了一通脾气,扫一眼身后回避的大老爷们,他们跟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想走进去又不敢靠近半分,静悄悄地没人敢说半个字儿,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瞥着她,似乎并不明白她堵在门口做什么。
凰烈踹了门柱一脚,木框的门廊晃了两晃,上头的匾额招牌跟着一起抖了两抖,落下很多灰,被风一吹,都扑到身后那些大老爷们头上,仍旧没人敢说半个字儿。
凰烈抬脚进去,大抵是天冷酒坊中客人并不多,老板在柜台打哈欠,堂里只有一个店小二忙活。凰烈走到最近一张桌坐下,四处打量不着痕迹捕捉着二表兄残留的仙气,可是什么都没有,这儿客来客往,即使二表兄真来过,也被凡人身上流动的浊气冲散得差不多了。
“小二!”
凰烈拍了桌子,尾随她进来的一批大老爷们刚落座就被这声儿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胆小些的,竟然灰溜溜跑出去,摆明不愿意在这儿多待。
小二用一种略带惊恐的目光瞟着她,不过看他表情,即便害怕,也不知自己为何害怕。
“小二!”
凰烈又叫了一声,店小二被老板狠狠瞪了一眼,只能走过来,表情极不情愿。凰烈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了锭拳头大小的银锭子拍在桌上,这是她从二表兄库里取的,带这些累赘在身上,是为了闲暇时拿来玩的。他们这种上古神族并不经常在凡间走动,因为凡人身上的浊气很污秽,会让他们觉得不干净,不舒服,在凡间兜一圈,每回回去都要在泉水里泡上大半天,彻底洗个澡,这是十分麻烦的事。
那小二看见银锭子怕也不怕了,瞬间硬是挤出个微笑,凰烈也不知他这变脸的工夫师承哪家,这看起来简直比她用仙术变身还过瘾。
“姑奶奶您想来点什么……”小二点头哈腰道,“咱们这儿虽然是酒坊主要卖酒,但菜肴饭食也有,现在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儿,但姑奶奶您既然来了,想吃什么,我去后面把大师傅再戳起来,专门为您做一桌。”
凰烈看这小二语气态度就知道自个这锭银子不是给大方了,而是给的忒大方了,不过她现在着急二表兄下落也懒得计较太多,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结底这玩意儿还是二表兄的,这东西搁在他库里也没甚鸟用,还不如拿出来打发穷人,面前的小二,看穿着打扮就很穷,柜台那老板也不像非常富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