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臣走在长白山道上,山道很窄,两侧积雪未消,但从雪中零落的草木枝上还是可以看出刚抽的新芽,大抵,这是长白山系中唯一可以看到的风景,也是唯一可以窥见的春色。
青木臣有些不明白。
他已在长白山脉中转悠了几日,长白山峰虽然众多,也不是没有尽头,也不是没有出路,他明明已经好几次走到山口,明明通过山口那条小山道再走些路程,就可以摆脱长白的雪和萧瑟,去往一个人更多也更热闹的地方,但为什么他就是远远看着,止步不前,好像那条山道通往的是殊途是不归?
他怕么?
他在怕什么?
他明明是喜欢热闹的,相对于长白,那条山道通往的地方对他而言应该就是极乐,他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寒风中青木臣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拳头,虽然身上的青衣粉衫看着单薄,但他一点儿也不冷。陪了那块木头两千多年,好像落下的唯一好处就是这点,承袭木头龙血中的修为,即使寒境极地,他依然可以淡然看日升看日落,不必为了取暖发愁……
可是有些讽刺不是吗?怎么就陪了那块木头两千多年,这样一离开,反而找不回曾经逍遥自在的自己?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松了,青木臣叹了口气,自嘲习惯果然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风雪中山路并不好走。
只走了几炷香的工夫,青木臣就不得不停下来,找一处干燥的地方倒干净靴子里的雪,差不多两个时辰,他就不得不开始寻找栖身之所,猎些野兽果腹,寻些干柴点燃篝火,烘干被雪浸湿的衣服。
青木臣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时常想起自己化作青鸟跟在木头身边时,木头舒适的胸膛和温暖的体温,即使是他刚洗过澡羽毛湿漉漉的,木头也会帮他擦干裹他入怀,毫不介意帮他暖暖,他缩在木头怀里陪他看过漫天星辰,陪他听过塞外风沙,陪他赏过塞北的大雪,看过江南的月亮……
其实青木臣也知道,木头并不喜欢鸟儿的味道,即使是他这样的修为,变化成青鸟时也去不掉周身的鸟臭味儿,不过和狐族相比确实好些,至少他化了人形,身上不会再有那样尴尬的味道,可为什么又怀念那时,怀念自己作为一只青鸟陪在木头身边的日子?
青木臣坐在篝火边,只穿着一件粉衫,青衣用一根树枝穿了架在火堆上烘干,他抱着双膝靠着洞壁坐着,不觉得饥饿,也不觉得冷,清澈的眼睛映着火光,他想自己可能是患了什么无药可治的病,才对那块木头眷恋不舍,才奢望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想陪在木头身边。
这点毫无疑问。
可是他并不希望木头的世界里,除了他还有旁人。
这点似乎也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