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一年?
他的小鸟到哪里去了?
惊醒是因脸上辣痛的一巴掌,眼皮很沉重,终于睁开,视野晃了两晃,虽有重影儿,仍旧看得清楚,偏头,烛光下兔子拿着一根银针,针头带血在细细观看,嘴巴里涩苦,胃里翻江倒海,自个枕着小鸟的肩膀,大半身体被小鸟箍在怀里。
很好,只是个梦。
回廊处有吵闹声,听不清楚,只看到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云藏,另一个身形被沥胆挡了,沥胆转头看他清醒,推了那两个年轻人一把,沥胆说的他却听到了。
“素先生的药和针起作用了,最近南郊发生了许多事,主人需要休息,你们两个滚出去!”
沥胆将两个年轻人推到院里,从外头扣上皮帘,抬手,脑袋上顶着条浸湿的布巾,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三日没喝过水。
“我怎么了?”
“劳累成疾,思虑过重。”小鸟故作正经叹了一声,“阿水说是你闲了几千年,这幅仙体早忘了劳累的滋味,最近又没完没了被烦心事扰,脑袋总在想事情,彻夜睡不踏实所以引发旧疾,你以前征伐,是不是某次伤得很重?”
“以前受的伤多的数不清,我又哪里会一一记得呢?”
小鸟并不放弃,“阿水说是特别严重的一次,严重到你休养了很久很久,连飞上云端都需要花费大力气。”
“逐鹿之战……”寒少宇答,“同蚩尤的最后一战啊,我结果了他,对阵时翅膀也受了伤,你知道九黎施了巫术的兵刃有多厉害,巫术浸体,医官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等我气力恢复,慢慢将它排除。没过几年,君上在阳间寿命已尽,但那时天上未修接引的飞升台,就需要将棺木连同肉身一同送往最近的仙山云巅,终南山最高处是最近的仙气缭绕之地,但君上的棺木肉身在一夜之间变得十分沉重,上古神族中竟然没有几位能驼起,即使驼起,没飞过半个山头,也被坠下来。大巫早年在部落里收了个有灵通的凡人做徒弟,那一年,那个徒弟也须发尽白,见此异象摆了一卦,说是君上的魂灵点我助他飞升,我翅膀上的伤虽好的差不多,却没好完全,但再任君上的尸身摆着,未免不敬……黄陵是衣冠冢这件事在凡间不是秘密,关于君上的肉身葬在何处,有诸多猜测,但谁都没想到他的肉身早就烟消云散,那日终南山境下了滂沱大雨,我化了龙形,四爪提着君上的桐木棺飞至终南山最高处,在一处突兀的山石上摆下,未及撤离,一道雷光忽从天上来,击穿了我的翅膀的同时,也劈在君上的棺材上,将棺材连同肉身一起劈得粉碎,我滚落山崖,被击伤的翅膀又被崖壁的碎石磨伤碰折,却看到一阵金光在雨幕里窜上天际,‘肉身雷击,魂飞天际’,这是大巫的徒弟那日卦象中所述,他却只字未提我又会折了翅膀……”
“难怪兔子说你身上的那些伤疤,并不像是能将你变成这样的‘祸源’,原来是翅膀……”小鸟的眼睛很亮,带着怜惜看他,“断骨是伤在骨头里,难怪会落下旧疾,难怪你的君上那么喜欢你,却未点你为天将,带你上界留在身边听用。”
“君上知自己生而为神明,完成凡界的事,阳寿散尽就会飞升,所以他早打算带我上界留在身边听用,可待他飞升,我伤不能。”寒少宇笑了笑,“他选了兄长,兄长拒了他,选了凤熙,凤熙也拒了他,兄长拒他是担心我独自留在下界寂寞,凤熙拒他,是想回到西荒家乡去,重盖凤凰城安顿族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