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总说他对自己比对旁人更加狠辣,觉得他是自我苛待。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苛待自个儿的家伙。
寒少宇那时便回:“那是否恭喜?青先生您终于见着了?是不是破天荒头一回?”
鸟儿没有说话,他向来在他这样不怀好意的质问中不会做任何回应,只是看他的眼睛,那眼神有一点儿悲戚。
那天晚上,鸟儿乖顺温和,寒少宇说了很久的废话,他说苛待的起源,或许就是麒麟城破那天,他在麒麟城颠看到父亲如何被斩下首级,那是他第一次学会仇恨,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后来杀了舅舅,报了血海深仇,这仇恨看似减轻了一部分,实际上全部转嫁到了自我仇恨上,再后来嫣儿走丢,这仇恨就更深,甚至转变成一种自我厌弃。
他知道这样不好,只是长久的自我谴责中,陷入了一种疯魔的境地,无人将他自中拉出来,然后就是酗酒,疯狂毫无节制的酗酒,清醒之后,又从中汲取教训,将所有的教训变成原则,给自个定了些不容践踏的规矩,狠辣决绝,不留一点儿余地。后来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规矩就长进了骨头里,再也无法更改。
“我今天对你说的那些,别放在心上。”
他当时抬手用指节刮过鸟儿眉宇,修眉桃花眼,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他想即使有朝一日他不幸轮回,一碗孟婆汤下肚,也是不会忘记这双眼睛的。有不忘记的东西,就总会想起来更多,不论回忆需要多久的时间,反正总归是会想起来的。
“我脾气不好,气头上的时候,总会说很多废话伤人伤己,你不要伤心,反正这里装着你这只大鸟儿,沉甸甸的,弃不得……”
他侧身面对鸟儿,指腹抚摸他的眉毛,另一只手叠着鸟儿的手压在心前,他喜欢鸟儿的掌心温暖的触感,贴上的时候,那股暖暖的感觉自每一根神经溜进心底,很快,整颗心脏都暖暖的一片。
“那你怎么知道他懂汉话,是故意说巫语的?”
寒少宇坐在草地上,用一条方巾胡乱抹干净长刀上的血,近侍的佩刀只是普通仙器,没有刀过不留血的特质,逐月失落躲在一边,插在泥土里,弯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寒少宇知道自个这把剑是老家伙的牙齿所制,骨子里和老家伙一样傲气,而在有普通仙器的前提下被弃之不用,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了。寒少宇骨子里很恶劣,他就是喜欢掐着逐月的‘软肋’,故意气它欣赏它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可以从中找到许多快感。
巫兵说他们并非寻仙气而来,毕竟诺大的一片林子,细嗅处处都是仙气,要在弥漫仙气中寻觅仙人踪迹很难,若分兵各处寻找,说不定会被逐个击破。这里的守兵不多,所以每一个青壮的兵力都很珍惜很重要,他们的统将不允许自个犯这样的错误。
话到此处,寒少宇冲鸟儿做了个鬼脸,说道,“阿臣你看,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我苛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