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两三个酒坛,东道主位置上正主鼾声如雷,而涂老三那头相对我们这里的“莺莺燕燕,和和美美”,这酒喝得明显不是滋味。
“继续,我过去探个底。”
大概是置身险境久了,胆子也大起来,我提着铜酒壶就朝涂老三靠去。
蜜笑奉承,我搭上话:“三当家这酒喝得寡淡,来,小女子给您斟酒。”
“挺会见风使舵的。你这酒,老子喝着也不舒坦。”
手中酒还没捧出敬意,对人大手一扬,溅翻一地。
脸当时肯定下不来,不过认清了目标,自我调节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唇角如月弯弯,我将捡起的银碗擦拭干净,又添满一碗酒。
我道:“三当家心里不痛快,何必拿我出气?我还以您是对事不对人。”
涂老三一脸黑:“你哪只眼看出老子心里不痛快?”
人不过朝上蹭了一头,涂老三鹰爪般的手扣住我的手腕,强把我拉了回来。
吓了一跳,我笑得发干:“不明摆着吗?哪里都不痛快。您现就是只满身刺的刺猬,防着别人,也扎着自己。”
见手一时挣脱不开,我领着涂老三朝对面玄冥处打了个眼色:“不就是因为他吗?”
“臭娘们,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翻脸比翻书还快,涂老三顿时巴掌高扬起。
我趁势答上:“不过三四碗酒功夫,三当家的就和二当家熟上了?挑拨离间的前提,是得你默认宋玄冥今后骑在你头上,坐稳这龙虎寨的二当家。”
涂老三的大手巴子在半空中颤了颤,又狠狠地瞧了眼对面的欢声笑语,手终团成拳收回了身边。
我倏地松了口大气。
再次端起酒碗,我奉在人前:“斗心斗智间,别人更乐见你的不痛快,三当家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额角微微一抽,涂老三闷声闷气地夺过我手中的银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许久,他低声道:“够胆子,继续说。”
“三当家的谬赞了。”
我一边添酒,一边说到:“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若头上老是被人压着,按着,久了心里难免有膈应。再者,有些东西自己拼尽力气争取,可眼见要到手,转眼却被他人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那就更恼心了。”
果然是个急性子:“他想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做梦!我定叫他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
“啧啧啧。”
瞧着这只磨牙挥爪的“老虎”,我连嗤三声,不置一词。
涂老三下狠:“嘲笑老子斗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愣头青?”
我忙附和:“自然不敢,小女子不过是惋惜三当家脑筋死。”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在这故弄玄虚地调侃老子!”
我笑:“真不敢。我只是想提醒三当家您,别满门心思地扑在和二当家的斗法上,其结果是治标不治本。”
“标在哪里,本在哪里?”
我道:“三当家换个角度想,今日这龙虎寨二当家可以是宋玄冥,那他日也可以是李玄冥,赵玄冥,诸如此类;但这些可能之人,终究不过是立于至高处制衡大局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涂老三脑筋转得极快,立即道:“你心计是够深的,但不可能!杂家和大哥可是喝过血酒,誓过天地的结义兄弟。”
“那又如何?”
我冷笑,把话灌输地深入了些:“那位已故的二当家,不也是你们曾歃血为盟的兄弟,可结果呢,短短数日便新人替旧人,成了长埋黄土下的一具冰冷尸体。曾许你们的富贵荣华,不过是他人的锦绣未来,你还有这帮唯大当家马首是瞻的兄弟们,不过是垫脚石罢了。”
涂老三将碗换做坛子,一口一个闷的朝嘴里送,我也抿笑不语,让他好生自个体会体会。
半响,涂老三冷不丁问上我:“怎么不说了?”
跟遭了冷针扎似的,我柳眉一颤,提起笑脸迎上。
“怕三当家嫌小女子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