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仙逝,举国哀悼,低沉的气氛为这瑟瑟严冬中的燕都平添了分凋零。
澹台静慧走后第二日,凤仪殿内设灵,请千名寺庙高僧诵经超度。
因为皇后膝下无子,依照祖制,宫中嫔妃无论品阶高低,皆需素服简妆为凤驾归天的皇后守灵七日;待皇后凤躯葬入皇陵后,仍需斋戒三月祈福。
而我因有孕在身,故延寿宫有特赦懿旨,我在国丧内的起居用度不变,不戒荤腥,且为皇后守灵不必受值夜之苦。
虽有特赦在身,可我还是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除了每日早中晚三趟答礼叩拜,我主动向太皇太后请旨,承了百遍往生咒誊写之责。
近午膳时分,我依制前往凤仪殿主灵处吊唁叩拜,一进殿,各宫各院妃嫔就着蒲草席席地而跪,尊卑分明,井然有序。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祭道上,不时打量着各宫嫔妃们的表情,不过小半天时间,个个往昔妍丽娇容不在,熬得憔悴满面。
身体不太灵便,在灵前费了好些力气才完成吊唁礼,起身后本欲离去,碰巧随意的目光和领着众妃嫔守孝的宋小钰撞在一处,无声地较量番,我不退反大方地走过去,挨着她身侧跪了下来。
一时间,大殿中的气氛因我俩这一凑,忽然更显紧张而压抑。
“我来吧荣妃姐姐,你守了一上午,也歇歇。”
说着,我便拿起纸钱金箔,一点一点地朝火盆中投去。
宋小钰奚落上:“你有太皇太后的特赦,本宫没有,不敢劳烦妹妹。再者守灵讲究心诚,若只是想在人前出出风头走走过场,本宫看还是免了吧,大伙儿瞧着不舒服不说,对已逝者也是种大不敬。”
“姐姐不愧是六宫表率,凡事都有不甘人后的心。”手中燃了一半的纸钱,散发出火光映红了我微笑的脸:“不知姐姐信不信‘回魂’这鬼神怪力之说?”
宋小钰面上一僵:“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淡淡一笑,我话家常似的说到。
“只是听人说,人死后头几天会化生魂,因未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且眷恋尘世或有冤未息,故借助短暂机会返回阳间了却心中愿。虽是无稽之谈,但妹妹担心在场的毕竟皆是女流之辈,个个胆子小,万一夜间有什么异动闹出纰漏来,那就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了。”
纸钱上的火快烧到指边时,我快速将它投入火盆中,而再抬起头,因脸背着火光,柔丽的脸显出几分恫吓。
“姐姐怕不怕皇后回魂这玄乎之说?”
“本,本宫为何要怕?!淳美人,各宫姐妹都在,且是皇后灵柩前,请谨言慎行!”
“姐姐教训的是,淳元失礼。”
不失大体的一笑,我又道:“我也是耳根子软,听不得什么闲言碎语。刚来凤仪殿路上,听到几个嚼舌根的宫人在背后乱揣度,罚是罚过了,不过话听进心里,总有几分不自在。”
宋小钰略紧张:“传——宫中传些什么风言风语?”
我佯装无意谈到:“还能些什么?无非说皇后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突然凤归九天,死因显得蹊跷。俗话说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的事情议论的人多了,就成了祸害。”
小小顿了下,等气氛进入微妙时,我道:“个个挺能说能想的,还说有人下毒谋害皇后,议论的对象不仅是我,还牵连到姐姐您,听了着实让人恼心。”
宋小钰骤起势:“妹妹做得极对!都什么时候,还不知消停收敛,要是让本宫撞见谁人在背后捣鼓,非剜了他的烂舌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