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道:“你好歹是天子,让个臣子在禁宫中为所欲为,拿捏生杀大权不说,现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从宫中带走人,你这皇帝当的是不是太窝囊了些?”
“哼,顾相目中无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此刻发善心激我,无非是为讨个作壁上观的好人牌;可即便就是孤去了,能顶什么事儿?要知道,顾相下狠心遮掩的丑事,没人拦得住!”
不着好脸色的呛了我一串,容舒玄依旧把置身事外挂在嘴上。
“莹儿,你父亲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不过。你信不信,若孤此时真去相府要人,怕是洛青山死得连渣不剩?怪只怪,洛青山此举太鲁莽冲动,自招杀身之祸。”
“不,不,父亲会听哥哥的话,给青山一条活路的!玄哥哥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转圜?!”
仍抱着一丝希望不肯放,顾莹面带疯癫地否定着,否定着,试图把气氛回暖。
我欲上前说些什么,可容舒玄却一把将我拦住,自己顶了上去。
“孤不会去的。”
蹲下身,容舒玄把着顾莹的脸颊,一点一点暖心地为她擦去眼泪,可口中决绝的话,把顾莹整个人拆解地支离破碎。
“孤知道你和洛青山情投意合,也一直想成全你们,但有些事翻上台面且伤及天家颜面,故逼得孤不得不狠下心来。”
人处绝望间,即便是一根稻草,也会压死人。
他道:“试想,孤若去相府为洛青山求情,不等承认知晓你和洛青山间的种种?孤可以不惧天下人耻笑,可顾相也是个极重体面的人,皇后心有他属,这等丑闻他老能视而不见?况且事情一旦说穿,不仅洛青山死得更快,也会让孤这些年的隐忍付之东流。”
那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在容舒玄那一记摸头杀中消失殆尽,只剩天子的深谋远虑。
“洛青山既为小情小爱豁得出性命,何为在家国道义间会有所畏惧?男子汉大丈夫,亦敢做敢当,你若真爱他,就该成全他一个男人该有的体面。”
这夜,记不得话题是怎么样无疾而终的,记不得顾莹是如何心如死灰,绝望满腹地离开乾坤殿的。
我再次幡然醒悟到,这天家深宫中从来没有所谓的“人情味”可言,只有利益割据下的冰冷刺骨。
“借刀杀人的滋味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容舒玄递来一杯热茶,也送了来句钉心的探问。
我僵着面转过头,道:“我没借过任何人的刀,何来杀人之说?!”
“可你心中亦是痛快满足。”
我顿时怒气上涌,反驳到:“你说话注意分寸些,别没事找事!”
容舒玄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间,还兴致勃勃地摆起心得来:“人心本就是个残缺不满的东西,不断地拆了别人的如意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就如你,曾经在顾莹面前是个受害者,总是理直气壮的,可等你从她身上划下了伤口得了报复后的满足感,不想位序颠倒,转眼她摇身一变成了弱者,激发出你人性善恶间的谴责。”
“你想骂我虚伪就明说,我没想否认!”
气急间,我正欲甩手走人,容舒玄却一把将我紧揽在怀间。
“孤只是想提醒你,人性本恶,存了过多善良,到头来只会祸害自己。若真有什么善良割舍不下,那就多善待善待下自己,别为无关紧要的人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