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父亲走了过来,蹲下身双手合握我的右手,语重心长地开解到我。
“一夜夫妻百日恩!如今顾党已倾巢覆灭,我李家冤情也得昭雪,光明坦途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小点,听父亲一句劝,是时候该放下心中那些微不足道的执着了。”
“放下?微不足道?!”
这四年来,规劝我放下仇恨释怀的人不在少数,而如今面对父亲的劝解,我只感彻底地寒了心。
将手缓缓抽离间,我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坚定如旧。
“父亲,此刻女儿才全然明白,您所谓的忠诚不过是股‘奴性’,一股早渗入骨子里的奴性,它让你忘了谁让我们李家满门身首异处,骨肉分离,为圆家国大梦让你可以不计前嫌,甚至是颠倒黑白地去死忠于容舒玄!可惜女儿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妇道人家,只知道你敬重如天的圣上,是杀我满门屠我至亲的仇人!”
“孽障!!”
倏地,父亲勃然大怒,一巴掌不留情地呼在我脸上。
“这种大逆不道,背德纲常的话你也说的出口?难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你真对北燕靖德帝动了真心?!”
从小到大,即便是我闯了天大的祸事,父亲也不曾重责于我;然今日,为了一个灭了我李家满门的仇人,他竟然动手打我。
捂住生痛的脸颊,吞咽着牙血中的腥甜,我面带不悔笑的从雪狐裘垫间昂起头。
“靖德帝是女儿的夫君,我的心在他身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我打死你这个恬不知耻,败坏家门的孽障!!”
父亲再次高扬起手掌间,无所畏惧的我,主动伸着脖子任由他处置。
“与其被父亲活活打死,也好过被仇人折磨凌辱千万倍!死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女儿早就想下去同母亲,弟弟他们一家团聚!”
或许是因对家人多有愧疚,父亲如焰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高扬的手无力地垂回落下,仅剩满眼的怒其不争。
“若你还想为父认你这个不孝女,我劝你,早早把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妄念断干净!我李书云的女儿,今生只能是大历嘉康帝的皇后,而不是什么他国皇妃!”
我拽着父亲送给晋儿的纸风车,摇摇晃晃地从软垫上直起身来,痴痴地把玩了许久,喃喃自嘲这荒诞。
“是啊,父亲您为了大历的千秋伟业,鞠躬尽瘁间,连我李家满门都能一并舍弃,不认我这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蓦地我笑脸一僵,怒如火烧,当着父亲的面将手中纸风车扯个稀烂。
“母亲温婉贤惠,乐善好施,平生未做过一件愧对天地良心的事,凭什么要为你和容舒玄的失败而买单?还有弟弟乐胤,被问斩刑台时,只有十三岁!!我这四年夜夜浅梦,曾无数次梦到过亲人尸首被悬于刑台示众的惨状;父亲您可以忘,女儿我一刻都不敢忘却我李家经历了什么!!”
撑着快要爆裂的心,我摇摇晃晃地朝回走,路过父亲身边时,我最后一次宣明自己的立场。
“我不会像母亲他们那般傻,明知是个万劫不复的火坑,亦是奋不顾身地往里跳;若父亲仍怨怪女儿,那就当我从来没再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