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头,一日年华尽苍老。
白头霜之毒之烈,要命间,到头来,却成了这世上最无解的情药。
泪断了线地掉,我一边埋头捂嘴哭咽着,心里层出不穷的矛盾扎着心,无奈,我这空空荡荡的脑子却想不出丝毫弥补之法。
澹台无垢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份恩,这份情,叫我如何偿还?我就是倾尽自己所有,也还不上对他的亏欠。
“情到深处无缘由,别说你我他,就是这世间人,有几人能勘破这爱恨情仇,做到真正孑然一身?小点,你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澹台无垢有这样的选择,也是出于他自己的本心,师父只是一个旁人,无权阻止什么。”
又任由我自己哭了一会儿,他秉着耐心拍拍我的头,慈祥地问到我:“师父现在把所有知道的隐情都统统告诉你了,你既然有心承担起这个愧疚,就该拿出点魄力来做点实在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继续怨天尤人,哭哭啼啼的,好没出息的。”
毕竟是把着我的脉劝慰,我的哭声渐渐收止了些,又调整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有胆气说话。
我哑着嗓子问到:“师父,那,那澹台大人去前,他们父子是否已冰释前嫌,心结已解?”
“小点,这个问题不该问师父,而是问澹台无垢本人。师父说了,我只是一个旁人身份,无权替当事人回答什么。”
捧着我一直低垂的脑袋,师父面上多了几分担忧:“师父只知道,当时澹台明忠引毒转移自身,毒发毙命极快,他们父子根本没有机会交谈什么;而至于澹台无垢经历了这场变故后,心境有何改观,是否能放下过去执念,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悟性了。”
“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没有,澹台明忠当时一句话都没留给那小子,就那么匆匆忙忙地咽气去了。”
刹那间,我苦心堆砌起来的期望,终还是被无情现实化做灰飞。
又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摆在眼前。
爱是无言的默默付出,似乎澹台明忠用实际行动做到了,也用生命证明了,可怎么偏偏值得人称道的美谈,却永远地蒙上了一层难解的哀凉?
像我这样的旁观者,曾几何时期待着他们恩怨尽解时,会有一番感人肺腑的敞心之诉,父对子不吝其爱,子对父不怨其错,用说说笑笑,用寻常人家平和的相处方式,把一段过往画上休止符,结出一个圆满。
但什么都没有,除了在澹台无垢心中多了一个疮疤外,感觉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
他从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渴望被重视,被人发现,所以不断在向他在意的人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存在;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这个被遗忘许久的自己,可承认他存在的人,又忽然消失在这个世间上,为他这些年的艰辛努力腾出了一片空白的评述。
到底澹台明忠,是骄傲着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不惜用性命相保,还是仍忌惮着有这样一个危险的后人,怕为北燕将来留下隐患,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再知道。
忽然,我替澹台无垢感到惋惜:拼尽了一辈子所能,终究还是一个无解答案悬在他人生中,永无真相可言。
澹台明忠的死,或许在过往是非对错间做了个了解,然却在澹台无垢心中无形上了一把锁,足够锁住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