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止,而狼藉满天下。
如今百废俱兴的北燕,急需休养生息,以恢复战争带来的深深创伤;而众人眼中敬重如神的慕容曜,现承载了太多的期望,在大势所趋下继续负重前行着。
谁也不是钢打的,铁做的,一身卸不下的重担,久而久之,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今慕容曜身边这些跟随麾下的臣子虽不在心性摇摆,但在这浩劫刚过之际,人人似乎都心急于立功树威,好在朝堂上占得一席位;这些曾迂腐不堪的朝臣们,一夜之间奇思妙想如雨后春笋,以慷慨激昂之势,试图为北燕铺造出一条宽阔大道。每日朝臣请愿的奏折多如牛毛,而朝阳殿和天子寝宫昭仁殿外,更是门庭若市,前来谏言的朝臣是一波接一波。
在其位谋其政,慕容曜身为天子自然无法回避朝臣的谏言,成日里埋头苦干着,处理化解着;而这样的氛围气象也不能说坏,毕竟所有人想为这急待恢复的北燕铺砖添瓦,赤子之心间施加过重的压力和争执,倒是可以为人理解。
但是很快,这样的氛围就变了味。
朝堂这样的地方就像个鱼塘,不乏惹是生非,在大流下剑走偏锋之辈。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后宫亦是如此;眼下燕都皇城经过多时血雨腥风洗涤,已是萧条满布,恢复后宫秩序和稳定是必然的,然没想到的是,内包藏的矛头会悄然无息地指上我。
而这矛头尖锐之处,自然是反对我执掌六宫,母仪天下。反对声中最突出的两个理由,一是我为乱臣之后,二是我被大历嘉康帝已册封为后,无论是出身或是德行,都不足以让众人心悦诚服。
面对群臣们日渐高涨的反对声,慕容曜也是拿出十分的坚定,誓与众反对声抗衡到底,执意要立我为后;起初还能稳坐在朝阳殿上,和群臣驳辩到面红耳赤,拍案叫板,可日子长了,把心彻底闹烦了,慕容曜干脆撂下一个执拗不改的决定,带着我们一家子,搬到了宫外瑶台行宫中。
其实做不做这个皇后,我根本无所谓,当下宋家求得一旨恩宽,不至于株连灭门,而成王之女慧颖郡主和旧部,已安然无恙地带着成王的遗体返回了太邺;旧愿已了,我的心思就更不在这是是非非,争名夺利间。
唯一愿的,就是我们这一家子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至于做不做皇后,过不过那众人艳羡,锦衣玉食的日子,都无关紧要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度过了一个多事之秋,转眼凛冬已至;将近的年关,为这白雪皑皑的燕都带来了别样的年味气息。
大雪洗涤后的瑶台行宫,依旧金碧辉煌,映合着群山茂林与白雪的翠白相衬,似一块美玉被捧于天地大手之间。
紫藤花架下,披着狐裘大氅,身着白底墨绣山水衣的慕容曜坐在石凳上,左手捏着一支开得正好的腊梅,右手把着象牙柄匕首细细修整着茎杆;对比着心中想要的满意,直至修整出他想要的精致,才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竹篓中。
此时午睡归来的我,带着两孩子,蹑手蹑脚地溜到慕容曜背后,趁其专注修花枝间,一脚便踹在了紫藤花架上。
大力撼动间,顿时花架下掀起了瓢泼大雪。
慕容曜本能地从石凳上窜起身,一脸雪,一身枯叶,加之满面错愕交叠,其狼狈样立马把我和俩个孩子逗乐当场。
我捧腹大笑到:“哈哈哈哈,呆子,这雪淋得凉不凉快?!”
或许是我畅怀的笑惹了祸,慕容曜流里流气地一啐口边雪,立马拿出饿虎扑食的架势同我嬉闹起来。
“好啊,敢捉弄我!看我逮着你怎么惩治你!”
“来啊,抓我啊!小呆瓜,纸老虎,哈哈哈哈,抓不到我!”
挑衅助长快乐滋生,一时间花架下“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引得我们欢声笑语不断。
“好了,好了,哈哈哈,痒!我认错,阿曜!!”
被他捣腾着周身痒穴,笑得如那竹篓中带雪吐芳的梅花般娇艳,痒泪花子猛掉,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告饶不断。
“不挠你痒痒也行,补偿。”
说着,慕容曜一副亏大发的讨债样,把自己的左脸颊朝我跟前一横,偷香窃玉之心十分明显。
而此时急于脱困的我,亦是豁出去的心态,捧着他的脸就爽快给了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