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辰时,已是三月初一。
当葛探长到达警察署大院门口的时候,吴长旺和林赫两人早就等候在那里。
葛探长见林赫手臂上有一处明显的新伤口,那伤口尚未结痂,只见那道伤口不断往外渗着鲜红而透明的液体。
他看向林赫,关切地问:“林赫,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林赫有些难为情地说:“昨晚练习骑自行车的时候,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在地上擦伤的。”
葛探长听了,略带愧疚地说:“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原来你还不会骑自行车,真是对不住了!”
林赫笑着说:“练武之人擦伤磕破是常有的事情,葛探长就无需自责了。”
葛探长问:“那现在学会了吧?”
林赫点了点头,说:“学会了,昨天从警察署回来之后,我特意去县城广场,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学会的。”
葛探长说:“若是手上的伤没什么大碍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城北监狱吧!”
林赫说:“没什么大碍了,我们出发吧!”
葛探长确认他已无大碍之后,就跨上了自行车,向城北监狱快速骑去。
吴、林二人见了,也急忙跨上了自行车,紧紧跟在葛探长身后。
城北监狱位于县城北区,始建于清道光六年,迄今为止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所监狱因清末的时候内忧外患,衙门财政吃紧,本已破败不堪。到了民国成立之后,县府才对原监狱进行了修缮和改造,才变成了如今这般规模。
这上百年的时间里,这座不大不小的县城监狱,不知道关押了多少有罪或者是无罪的人。
说这些人有罪吧,在前清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有罪。毕竟这些人在当时都是犯了杀头重罪的乱党,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说这些人无罪吧,在民国成立之后他们的确是无罪的。毕竟这些人可是为了推翻那个腐朽的前清,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建立民国立下了不朽功勋。
当然,在这座城北监狱里,也的的确确地关押过一些不管是前清还是民国,都被认定是罪恶滔天的犯人。只不过有些时候钱能通神,权能颠倒是非黑白。
有时候老百姓认为这人犯了重罪,应当被判斩立决的,可是这钱和这权勾搭起来了,就说这人罪不至死,判了个重打三十大板,随后就逐出了衙门,让他回去闭门思过。
住在城北监狱周边的那些老百姓,据说是见过不少这类奇葩的事情,说是两个同一时间犯了同样案件的人,一个被当场判定斩立决,一个被当庭宣判无罪释放。
这些老百姓见多了这些奇葩的判决之后,往往都是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这些犯人是否犯了法。可是他们从前清一直议论到了民国,仍然是议论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位姓钱的仁兄和那位姓权的仁兄,就躲在一旁暗中窃喜,嘲笑着那些老百姓。你们议论吧!你们的前辈可是议论了上下五千年了,尚且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凭你们些愚昧无知的平头老百姓,又岂能超越你们的前辈?
有一些精明而且正义的老百姓,实在是不想再叨叨地议论个没完没了的,就索性上了山,占了个地盘,改姓氏为寇,自立为王,自己订立自己的规矩去了。
这些占据山头的姓寇的仁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姓钱和姓权的两位仁兄,讥讽着他们。你们继续糊弄我吧!你们的前辈可是糊弄了上下五千年了,武功强如秦隋,文治盛似唐宋尚且被我姓寇的打个屁滚尿流,就凭你们这些雕虫小技,又岂能超越你们的前辈?
这上百年之间,这清末民初交替之间,就在这城北监狱之中,在这钱和权无媒苟合之后,生产出了不少天怒人怨的孽子。
这些孽子在这把大伞,这把以权为伞骨,以钱为伞面罗织而成的巨大遮阳伞之下,屡屡犯了重罪,又是屡屡能安然无恙地被宣判无罪释放了。
这城北监狱被修建得更加的体面,更加的繁华了,不再像关押重犯的牢狱,反倒越来越像皇帝的行宫,比如那什么避暑山庄、狩猎山庄之类的。
城北监狱现任的典狱长姓毕,名华升。年近不惑,毕业于西南某省国立讲武堂。
此人弱冠之时曾随军北伐,因其作战英勇,屡获战功,曾被提拔为营长。后来在一次战斗之中,落在附近的一发炮弹爆炸时,他被那四溅的炮弹碎片击中了左腿。
因为他左脚受伤严重,据说被送往战地医院救治时,那左腿只剩筋骨连着,皮肉都成了浆糊状。后来经大夫们的极力抢救,最终保住了这条腿,可是从此也落下了腿疾,每逢刮风下雨之时,左腿就剧痛无比,走路的时候亦是一瘸一拐的。
毕华升的上峰亦是惜才,不因他残废了而弃之不用,反而历经波折,替他在这个小县城,谋了一个城北监狱监狱长的职务,这也算是对得起他战斗时的英勇无惧了。
毕华升在城北监狱任职已有将近十年之久,其人急躁暴戾,下属犯人稍有不称意,必将皮鞭伺候。因此,监狱中的那些犯人给他送了个外号,叫毕阎罗。
不过,这城北监狱因他所在,那些犯了事被抓的人,不管是含冤入狱有待昭雪的,还是罪恶滔天杀人越货的,个个都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个关系网错综复杂的小县城监狱主管了那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