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子去世之后,我也不敢再在江南停留,就这样一路北来,把那马给了扈家,本来扈成的夫人要留我们母子住下,但是……那扈成当日杀了我五个徒弟,我心里对他有恨,就没有留在扈家,准备回红桃山,谁想到就在阳谷县大病一场,请了胡先生医治,才知道那透血神针留了余毒,我要养半年才能重新恢复,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是我在红桃山结得仇家又找上来了,后来胡先生提出来买我与你为妻,就隐居在这里,我就答应了。”
宋江听了白夫人的话,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也知道胡正卿年轻的时候和‘江南四玄’之一的高玄郎学过医术,能治一些毒伤,有他在里,那白夫人就是有假,只怕也有限,于是也就去了疑心,可是他不知道,白夫人说得都是真的,可是扈成的安排,她没有说,另外胡正卿不是一个心有胆气的人,被逼之后,也在这里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而扈成这些事都是安排扈金哥她们去做的,这些人都是扈成的心腹,绝不会把消息给走漏出去。
宋江轻声道:“这婚书写了,我要是回来……那样对你不公平啊。”
白夫淡淡一笑:“太公说了,您要是回来,他做主给我一个平妻的身份,让我能在这里生活。”
宋江想了想,就把那婚书拿了过来,取过笔来,在上面一勾,把他回来如何的事给划去了,道:“宋江也不是追爱美色的人,前翻养了一个外室,本来想着她要是生了孩子,就把她立为正室,但且闹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宋江到了那里,三年为正役,五年为满役,要想挣扎着回来,总要六、七年的时间,宋江已经过了三旬,将近不惑,再回来的时候,还能像苏学士说得那样,去‘一树梨花压棠’不成,既然家父和胡先生给我定了这门亲,那就是夫人吧。”
白夫人看着宋江暗暗惊异,心道:“果然和扈成说得那样,这是一个真好汉,不知道扈成为了甚事要让我暗中监视他?我和相公只得松儿这一个孩儿,总不成不顾他的生死,看来只能对不住这位宋押司了。”
宋江把婚书改好,递给了白夫人道:“夫人只管收好。”
白夫人想了想,道:“妾身家中本来郑,闺字玉娥,这白夫人就是在绿林之中,报得名号,白字犯就是那个玉农字,婚书上写得就是我的本名。”
宋江一笑道:“夫人不必解释,宋江相信,你还不至于骗婚。”
两个人把话说开,就没有那么尴尬了,松儿这会感觉到了监房里的气氛好了,就又从白夫人的怀里,把头探了出来,偷偷看着宋江。
宋江没有孩子,总是个遗憾,看到松儿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就把孩子给抱了过来,道:“我们吃饭。”说着把筷子给了白夫人,又挟了菜给松儿,松儿皱着眉头道:“爹爹,这菜好好吃,可是松儿吃不下了。”
白夫人听着儿子叫宋江心里难过,低下头去,假做吃菜遮掩,她为了让松儿能得到宋江的看护,一直在教导着松儿,所以这孩子才这么乖。
宋江把菜碗拿开,道:“吃不了,就不要硬吃了,不然会肚子疼得,爹爹小得时候,有一次去爹爹的外祖家里,外祖家里做得鱼羹特别鲜美,爹爹吃了一碗不足,又吃一碗,你祖父不让吃了,爹爹偷偷出去,又吃了一碗,结果就闹了肚子,疼得直打滚,后来就做下了一个毛病,只要吃多了鱼羹,就会伤腹,可是爹爹偏就爱吃鱼,怎么也改不得。”
松儿只觉得这个爹爹特别的和霭,听着宋江说得有趣,不由得大笑起来。
宋江看着白夫人道:“这孩子大号是什么?”
白夫人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大号。”
宋江想了想,就抱着松儿走到书桌边上,他这监房里什么都有,比一般穷人的家里都好,就在桌子上拈了一根笔,然后在纸上写了‘宋雷’两个字,道:“以你的大名,就宋雷,表字为思严,记住了吗?”
白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落,就起身跪倒,向着宋江磕了一个头,道:“能得押司这样看护,郑玉娥今生今世必不报押司大恩!”白夫人发了狠,只要这孩子的毒解了,扈成害了宋江他就给宋江报仇,扈成损了宋江的利益,就把自己的命赔给宋江。
宋江急忙过去,把白夫人扶了起来,道:“夫人不可这样说话,既为夫妇,便是一体,宋江发配江州,还要靠夫人招顾老父,孩子叫了宋江一声‘爹’,宋江又怎么能不护着他呢。”
宋雷(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必竟年幼,和宋江又玩了一会之后,就睡去了,宋江和白夫人两个就有些尴尬,相对而坐,竟然无言,后来两个人说起武艺,倒也入港,这才谈了一会。
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宋清再次进狱,把白夫人母子都接了出去,宋江把那改过的婚书给了宋清,又低低的叮嘱了一翻,这才让他们走了。
第二天起来,节级进屋来,向着宋江道:“押司,得罪了!”说完就把给宋江着了刑具,然后一径搭到了州厅。
本州府尹重看了罪案,当厅断了,就让人把宋江脊杖二十,断刺配江州牢城。
本州官吏多有认得宋江的,兼他又有钱帛使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当厅带上行枷,刺了金印,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张千,李万押解。
当下两个公人领了公文,监押宋江出来,到了州衙前,宋太公同宋清白夫人、宋雷,还有扈成、石秀、鲍旭、焦挺,乃至萧让、金大坚都在这里等候。
扈成先已置了酒,这会过去向着两个公人,塞了些银两,道:“二位行个方便,我们宋押司说几句话。”
张千、李万这两日也见过了扈成,知道这是随手撒钱,拿银子不当数花的人,自来富与贵各自逼人,两个人不敢多言,只是向扈成道:“官人尽说就是,只是官上有训,当解当行,今日是必要出济州的,却不要让小人为难。”
扈成道:“这个二位只管放心。”说完招呼了两个公人到一旁做着吃酒,,然后回来和宋江说话。
这会宋江已经和萧让等人见过礼了,扈成过来,大家说话,扈成就去取了酒,向宋江道:“三哥,我们大家都是慕你名来的,这里我们一齐敬三哥一杯,愿三哥能早去早回!”
众人一齐举杯,宋江不敢怠慢,就和大家共饮了杯,饮尽之后,宋江向着众施了一礼道:“宋江何德何能,被诸位如此推崇,不盛感愧,他年回来,定再与诸位,同饮一杯!”
扈成道:“三哥,我们就先退到一旁了,你却和太公说话。”说完众人都退了开来。
宋太公他们这才过来,白夫人提着包裹,教宋江换了衣服,打拴了包里,穿了麻鞋,整束的利落了。
宋太公唤宋江到僻静处,叮嘱道:“我知江州是个好地面,鱼米之乡,特地使钱买将那里去。你可宽心守耐。我自使四郎来望你,盘缠有便人常常寄来,你如今此去正从梁山泊过;倘或他们下山来劫持你入伙,切不可依随他,教人骂做不忠不孝——此一节牢记于心!”
宋江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必不敢从了他们。”
太公这才安心,流泪道:“孩儿,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怜见,早得回来,父子团圆,兄弟完聚!”
宋江泪拜辞了父亲,又与白夫人说话:“你既然嫁入我们宋家,那我不在家,这向老父尽孝的事,就都在你的身上了,等我回来,我自谢你!”
白夫人摇头道:“夫君莫说这话,我自省得。”扈成就在一边,白夫人不敢多说,但是扈成只从小处看,就只到白夫人心已经被宋江收伏了大半,真正有见认、有报女子自然会被宋江这等英雄人物所折服,扈成不由得暗暗庆幸,拿了宋雷威胁白夫人,不然就白费工夫了。
宋江又把宋雷给揽到怀中,道:“爹要去远方一行,短日里不能回来,你在家中却要听话,孝敬祖父,照顾母亲,待爹爹回来,一定好好奖赏于你。”
小宋雷眼泪吧叉的道:“爹爹,松儿不想你走!”
宋江心里酸楚道:“爹爹不久就会回来,松儿乖乖的。”
白夫人过来把宋雷拉了回去,宋江道:“孩子也当开蒙了,我昨天叮嘱了宋清,他会请夫子教导松儿,另外你有一身的好武艺,也可以给孩子开手,虽然不一定要教得他文武全才,但也不能让他误了学业。”
白夫人眼见宋江就好像对亲生歼子一般的关心宋雷,不由得更是感动,只是不敢当着扈成的面来哭,只是点头应了。
宋江临别时,又嘱付宋清道:“我此去不要你们忧心;只有父亲年纪高大,我又累被官司缠扰,背井离乡而去,兄弟,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为我到江州来,弃掷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那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天若见怜,自有一日归来也。”
宋清含泪应了,随后就要使银子给那解差,
扈成这边拦着不让,那边石秀早取了两个五十两的银锭给了那两个解差,道:“上下,我们这三哥一路之上,就拜托给二位了,只要安全到了江州,回来我们还有重谢。”
两个解差不敢托大,拱手道:“诸位放心,小人一路精心,断不让押司受苦就是了。”
扈成他们都要送出城去,所以宋江就不要宋清相送,让他陪着宋太公白夫人还有宋雷回去了。
扈成那里备了大车,一众人上了大车,就向着南城门而去,出了城之后,又送出去有五、六里,宋江看看天气,实在不肯再让送了,扈成他们这才停下了。
宋江下了大车,向着众人施了一礼,道:“诸位兄弟,我们来日方长,他年再会了!”说完就和两个解差一路向南行去了。
扈成等人就站在道上看着宋江离开,走得看不到人了之后,扈成他们才回了济州。
扈成留在济州,就是为了结交宋江,在没有梦遇六合星之见,扈成曾经想过,在济州大牢里,买人把宋江给害了,但是见过六合星之后,知道自己只有在宋江进入九天玄女祠的时候,才能让九天玄女醒来,然后夺走宋江的气运,他就不得不改变策略,先交好宋江。
为了能交好宋江,扈成暗中派了扈金哥等人把宋江查了个底掉,这才知道了胡正卿这条线,他就想到了在宋江的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的办法,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有一段时间扈成都想把祝清儿塞给宋江了,但是偏偏祝清儿和栾廷玉搞到了一处,成了他控制栾廷玉的法门,于是扈成只得罢了。
可是揭阳一行,遇到了白夫人,扈成一下就看中她了,于是先是救了宋雷,然后又用假毒药控制了白夫人,几番操作总算是把白夫人送到了宋江的身边,接下来就是等大闹江州之后,再想办法,夺走宋江的气运了。
济州这里没事了,扈成也没心思在这里待下去,就辞了萧让、金大坚二人,回扈家庄了。
四月天气,青草正好,春风方和,扈成一行人向着扈家庄缓缓而行,虽然扈成想念答里孛,但是这春景还是让他尽量减缓了自己的脚步。
走了一会,几个人就见前面飞驰过来一匹快马,离着近了,石秀叫道:“咦,这不是叶清吗?”
几个人同时一怔,搞不清楚叶清跑这么快做什么,扈成大声叫道:“叶清!你做什么去?”
叶清用力勒马,北地宝马咴咴长嘶,竟然人立而起,叶清马术不嘉,控制不住这马,在上面不住的晃着。
鲍旭飞身过去,一伸手抓住了马缰,用力把马给扯得重新落下。
叶清长出一口气,从马上滚了下来,向着扈成道:“大郎,我正要找你去呢!”
扈成有些惊愕的道:“你找我干什么?”
叶清道:“京中嘉王来信,调你马上入京!”
扈成眉头皱到一处道:“可说有什么事吗?”
叶清摇头道:“没说,太公已经让玉哥姑娘带了您的应用之物,护着二姑娘去了阳谷县,让你不要回家,就到阳谷县,和二姑娘一起走。”
扈成知道,赵楷没有重要的事绝不会这样紧招自己入京,他暗暗跺脚,时迁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凤彩霞走了,听说要去什么云台山参圣,扈成看出时迁对凤彩霞有几分意思,也就没管,现在却是后悔,宫违之事,若是时迁在这里,也许更好一些。
“四哥、六哥你们两个回庄上看着,我不在家,答里孛又身上有孕,我不放心。”
鲍旭、焦挺两个道,你只管放心,我们在家,绝不会有事。
扈成又向石秀道:“十一哥,你随我上京一趟吧。”石秀自然没话说,当下扈成就扣了叶清的马,和石秀一马双乘,就向着阳谷县赶去,这里叶清和鲍旭、焦挺两个自回扈家庄。
扈成和石秀急匆匆的到了阳谷县,刚从南门进县城,就见城楼门下刷的落下一具吊着的尸体,向着他们的马头处就打过来了。
扈成冷哼一声,一鞭子抽过去,那尸体被打得向一侧荡了开来,后面的石秀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那马飞奔而进,跑过了尸体之后,扈成用力勒住了马,转头看去,他的眼睛冒火,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么找他的麻烦,石秀更快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向着城墙的马道就跑过去了。
“十一哥,回来!”扈成是按着他们在揭阳岭排名称呼石秀,不过石秀虽然是哥了,但仍然尊重扈成听到他的叫声立刻站住缓缓的退了回来。
扈成那具尸体,这会城门口都乱了套了,看城的官兵飞奔上城,四下寻找杀人凶手,但是哪里有人啊。
扈成冷笑一声,道:“十一哥,这帮傻子,就是找上一年,也别想找到人!”
石秀有些惊异的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扈成点了点头,但是却并不说出来,石秀也不问。
扈成心中冷笑:“栾廷玉,你以为你这样是在吓唬我吗?你只是在向我低头罢了!”原来那城下吊下来的死人,是祝实念。
祝实念就是一个地痞,他也不可能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了祝实念,然后走得无影无踪的,也就只有栾廷玉这个被扈成逼得无路可走的家伙了,别人也实在没有杀人的必要。
扈成冷笑两声,刚要招呼石秀离开,就见一个大步向着这面走来,扈成却又停住了,向着那一拱手道:“三郎,你怎么在这里啊?”
来得人正是祝彪,他脸色难看的道:“扈成,我家这个族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扈成冷笑一声,道:“论年纪,我大你小,论亲戚,我哥你弟,你见到我就这么无礼吗?那是不是我可以更无礼一点了?你个三犊子!”
祝彪气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扈成冷笑一声,又道:“还有,你小子眼睛是瞎的吗?我从城门外进来,那尸体从上面落下来,险些打着我,你还问那人是不是我杀的?难不成这小子看到我之后,就被我的英武慑得自毙了?”
祝彪让扈成骂得都有些站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栾廷玉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他看了一眼扈成,并不去理他,而是向着祝彪道:“我上去看了,人是被扭断了脖子之后,死人的大带系住了身体丢下来的,而凶手几乎就丢下来的一刻遁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祝彪沉声道:“我们去县衙,我见知县大人,请他尽快破案,不能让我们祝家的人白死。”
祝彪说完带着人就要走,扈成突然道:“你们祝家的人不白死,就那样白吊啊?只怕不等你找到凶手,那尸体就臭了。”
石秀也道:“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样的大罪,生成了祝家的人。”
祝彪猛的回头,冷冷的看着石秀,叫道:“生成我们祝家的人,凭什么就是犯罪?小子;你要是不能说明白,那就是扈成在这里也不能护得住你!”
石秀指了指那尸体,道:“很简单啊,他没犯罪,你让他那么吊着暴尸干什么啊?”
祝彪恼火的瞪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他对这个祝实念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自然忘了给他收尸了。
祝彪身后有伶俐的,急忙跑过去,把死人给解了下来,就在路边花钱雇了几个人抬着。
扈成一语不发的看着,当他们把死尸抬过来的时候,才道:“其实你不应该解下来,因为杀人的多少会留下一点踪迹,都在死人身上,现在,你什么都找不到了。”
祝彪恨火飞升,瞪着扈成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让我解下来,好掩盖你们杀人的痕迹的?”
扈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郎当真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祝彪差点没气死,他知道,扈成根本不是凶手,他今天从北面陪着来祝家作客的史文恭回来,栾廷玉是来接史文恭这个老朋友的,而祝实念赌输了钱,看到祝彪之后,就过来想要混几个银子花花。
史文恭临时起意,要到城楼顶上,去看看阳谷县的箭阁,几个人上去的时候,祝彪正好看到了扈成过来,他不愿间见扈成,就带着人从城楼下来了,到了城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扈成进城,然后祝实念的尸体被人从城楼下丢下来,所以祝彪知道扈成不是凶手,但是扈成打了那尸体一鞭,他便借机找了上来,没想到却差点扈成给气死。
扈成说完之后,转身要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既然是你杀得,那你就和我们去见官好了!”
随着声音,一只拳向着扈成的后心捣了过来,这个人出手太快,又是存打着恢了扈成的心思出的手,扈成根本来不及转身,一旁的石秀怒喝一声,飞身上前,双手托天叉,一下就托住了那拳头。
出拳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的拳头被石秀托住,不由得一怔,但是他变招极快,突然反手,一下扣住了石秀的左手,用力一抖,石秀的左手就被他抖得脱了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