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空一碧如洗,海东青展翅翱翔,发出一声嘹亮的鹰啼。天边挂着硕大的红日,不遗余力地挥洒着炽热的阳光,炙烤着万里草原。
阿史那伊桑以手作檐,眺望着遥远的东方。海东青在他上方盘旋,似乎只待他一声令下,便振翅东飞。
一骑远远奔来,奔至近前,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可汗!”随即双手奉上一卷文书。
阿史那伊桑接过细看,他身后跟着两骑,乃是伊桑部最英勇的勇士,亦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其中一人问道:“可汗,可是收到了格萨娅公主的消息?”
伊桑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说的不错,正是我妹妹的来信。她说,洛阳与长安的部署已全部完成,我们可以行动了。”
他面朝东方,展开双臂,似乎要将那一片广袤的土地拥抱入怀——漠北大旱,草场枯死,牛羊成片倒毙。可是没关系,玉门关内,粮草、牛羊、金银,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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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上阳公主大婚。
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绕着洛阳城走了一周,新晋驸马颍川郡公世子周勃身着全套的世子礼服,骑在一匹披红挂彩的白马上,被十六名傧相簇拥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本是极俊美的容颜,曾有“玉面郎君”的美称,当传出他与上阳公主的婚讯时,无数怀春少女生生哭断了肝肠。
而此刻,在这大喜的日子,周勃骑在马上,面上却不见有多少喜色。盛装华服衬托得他越发面如冠玉,然这极盛的容颜下,却掩藏不住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在马上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向后方瞥去。
隔着长长的仪仗,上阳公主的步辇与他相距甚远。但他似乎还是看见了,那华彩装饰的步辇上,一个深青色的身影正襟危坐,她的脸庞藏在团扇之后,看不真切。
周勃慢慢地收回目光,嘴角轻轻咧了咧,露出一抹冷厉的讥诮。
洛阳城因上阳公主的大婚而喜气洋洋,无数百姓涌上街头,只为一睹公主的芳容。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安西都护府,一队驿兵飞马奔出西州城,八百里加急向洛阳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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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因为上阳公主的大婚热闹了许久,各类赏花宴、咏诗宴层出不穷,昭王府收到了厚厚一摞帖子,轩辕长修不好一概不理,与瑞禾酌情去了几家,着实耽搁了不少工夫。
入夏以来,关内下了几场雨缓解了旱情,但漠北依然大旱。朝内有些见识的官员都意识到今秋突厥很可能会挥兵南下,政事堂的相公们忧心忡忡,为此提了不少应对方案。然而,方案虽多,相公们考虑到自身派系,政见往往不一,很难达成共识。轩辕长修虽说是挂名的尚书令,但面对此等军国大事,他很难置身事外,或者说,他也并不想置身事外。
瑞禾见他回府的时辰越来越晚,不免担忧。轩辕长修见她兴致不高,愧疚道:“本来答应了四娘,等婚礼结束便回蓬莱行宫教她读书,不想这次要食言了。”
瑞禾轻轻摇头:“我已写信向四娘解释过了,她一向善解人意,不会不体谅的。阿兄,我是担心你的身子会吃不消。”
轩辕长修笑道:“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会逞强的。”
“阿兄,政事堂里那么多为相公,个个都有经天纬地之才,你又何必……”
轩辕长修神色微冷:“是啊,明明才华满腹,可是这么多天了,连个方案都拿不出来。瓶儿,你是没有瞧见他们在政事堂里吵架的样子,除下斯文的外表,与市井泼妇也不差什么了。这些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宰相们,每个人的姓氏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集团,能全心全意为朝廷考虑的,只有我这个姓轩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