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诸位,后会有期!”
远处的道纪大笑一声,声音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与解脱。
几人中当属纪烨最为失魂落魄。
他坐在小院门口,望着道纪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后会有期?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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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参郡北边的城门,有大道笔直,宽十丈有余,通向北方的一座巨大城池。
这条名为“通礼”的官道,虽不像各个郡县城池,以青石铺就,却也是坚实地面,又经多年车马碾压,连在风雨连绵的雨季中也不会起多少污潭泥浆,更何况其上还有一层细密的碎石,紧紧嵌在地面,任你往来商队所运货物多么沉重,都不影响这官道半分,而且这条官道从未传出有流匪强盗伤人劫货的流言。
所以曾经有位书院君子途经此地,送出了“通礼”二字,意为大路通达,为礼立足。
此去北上,墨语三人乘坐的是螭雪驹马车,虽说螭雪驹乃北面大魏独产,据说有着螭龙血脉,价值千两,可两国交好已久,不似与南面大燕那样貌合神离,所以往来物资尤为频繁。
当然,两个王朝能有如今的局面,只因为魏国如今太皇太后,乃是大夏皇帝的亲姐姐。
当初两国交战,短兵相接,损伤惨重,上一位大夏帝王最后迫于国力不堪重负,才不得不提出两国和亲。
大魏本就与大夏国力相差无几,常年交战,自然也是强弩之末,况且又不想被附近虎视眈眈的王朝坐收渔利,对于大夏提出的和亲,当然是欣然接受。
虽说当时那位皇后不得参与政事,可那位本来有着雄心壮志,意图一统中洲之地的魏王架不住常年累月的枕边风,最后稀里糊涂走上了友好邦交之途,且是越走越远,看着国力日渐强盛,那位魏王的雄心壮志,终究是被渐渐磨灭,那切切实实的称得上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其中也不得不说当今夏王的姐姐是何等手段,如今贵为魏国太皇太后,独揽大权,悄无声息的影响了整个大魏。
墨语坐在螭龙驹上,拄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的马车车夫是位上了年纪的长褂女子,长得还算入眼,脸上有些风霜痕迹。
这螭龙驹马车算不上马车之最,但在辽参郡已经算的上是顶尖的了。
女子车夫眼中的肉痛一闪而逝,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她曾经也是出生富贵人家,家底殷实,但奈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家道中落,只在一夕之间。她迫不得已,用仅余的钱买了这螭龙驹,干起了车夫的行当。
不过好在能日行百里、千里的马车终究只占少数,螭龙驹可食草食肉,十分好养活,且拉着马车日行可近千里,车夫的行当,看每日路程算银两,这不眠不休跑上两日,足足有上百两银子。
只要运气够好,能常常拉着客人就行。花的起钱,肯坐螭龙驹的,至少也是大户人家,简单来说,就是不差钱。所以她只是入行两年,所攒下的钱已是不菲。
只是家中那人拉不下面皮,嫌这车夫丢人,只能让她抛头露面,不然一人一辆螭龙马车,能攒下的钱少说还能翻上一番。
看那白衣少年出手阔绰,随手便是一锭金子,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两,足以抵她半个月的净利,所以她也就由得那少年在螭龙驹上折腾。
奇怪的是,平日里十分暴躁,只听她一人话的螭龙驹,在驮着那少年的时候竟然十分温顺,连奔走起伏也小了许多。要知道以前有心怀险恶之徒,眼红她净利颇丰,想对螭龙驹下手,结果愣是被那一对马蹄踢了个半死,听说那人在床上躺了半月才勉强下地。
素聆星在马车里安静坐着,她再没心思练剑,更没心思修炼,只是一直看着墨语,就那么一直看着,眼神幽怨,且哀伤。
从昨日起,墨语就没和她与慕凝烟说过半句话,连她同墨语打招呼,他也面无表情,她想去抓他,也都被他悉数躲了过去。
对于墨语第一次真正发脾气,她有些手足无措。
至于马车内一直发呆的慕凝烟,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知道那位陆夫子对他很重要,明明知道最好不要提他的父母,为什么她偏偏要以那种口气说话呢?”
试图伤害他那个紧紧守护着的东西,又使劲揭开他心头的伤疤,难道她觉得墨语就不会痛么?还是以为墨语平时是什么都看的开,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她就觉得墨语真的无所谓了么?
素聆星其实想质问她的,可是一想到慕凝烟悉心教导,仔细传授,她又实在对她恨不起来。
素聆星叹了口气,双手抱膝,下巴抵在双膝上,看着墨语出神。
如今与墨语陷入冷战,慕凝烟后悔么?肯定后悔。
但她问自己,如果能再来一次,她还会说同样的话么?她也肯定会。
什么脊梁重要,什么顶天立地,那个陆子衿教的都是狗屁!
活者才重要!
大丈夫,当是能屈能伸才是,宁折不弯的从来不是什么大英雄,而是莽夫!
陆子衿想让墨语做一个莽夫,她绝对不允许!
坐在螭龙驹上的墨语看着来往马车,其中不乏一些些纵马飞奔的游侠,或负着剑,或斜跨长刀,或手提长戟......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对未来又憧憬,又向往。
“真羡慕啊......”他轻声呢喃。
最终这些话,全都随着暖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