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悢曦笑着道:“你看,他们儒家为世人搭了这么稳固的茅屋,让我们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的异类无从下手,还定下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来约束我们,到头来呢?除了迂腐和顽固,他们还剩下什么?”
“没啦,都没啦。这屋子里的人想出去,屋子外的异类又想进来。可是真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会怎么样?”
看着沈悢曦的那双异色双瞳,卫立一瞬间脊背发凉,心尖剧颤。
“小妖不知......”
“哦?”沈悢曦轻轻后仰,手掌随意放在那格外修长的双腿之上,“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愿说吧?”
卫立赶紧低头,诚惶诚恐道:“小妖不敢。”
“你不敢?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
沈悢曦抿嘴一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替你说,到时候山中的妖族,地下的磐石族,天上西南昼味云海的羽人族,北海中的鲛人族......那些对人族积怨已久的各族便会将儒家辛苦搭建的房屋撕得粉碎。而那些天天盼着脱离儒家规矩束缚的普通人,或者修士,他们都会......死的很光荣!”
“啧啧,最开始便是这中洲,随后是北洲,南洲......这九洲之地,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不仅如此,四处海域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
“大王,天上的......”
匍匐的卫立颤抖着手,指了指天穹。
“天上?”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沈悢曦捧腹大笑,“他们啊,早就自顾不暇了。”
卫立身躯猛然一震。
“对哦,化外天魔,域外天魔,天外来客,随你们怎么想,反正就是那些觊觎我们九洲的不速之客们早就等不及了。”
卫立犹豫片刻,说道:“那大王,既然天外在争斗,那我们在九洲之内掀起这个......会不会有些不妥?”
“卫立,你想太多了。”
“天上的是那些人族修士坐镇,或者说是吞食气运,难道换一批人就不是了吗?没什么区别的,九洲终究不会受到影响,更何况当年不是他们亲手把那条路断了的么?”
沈悢曦轻轻拍了拍额头,“哦,对了,你那时候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哪里知道这些事。”
沈悢曦身下的王座渐隐,她站起身,“我该走了,除了这里,还有一处更为重要的地方需要我去确认一番。”
卫立额头抵在地面,“恭送,大王。”
沈悢曦转身,抬手挥了挥,“免了。”
说完,她生前涟漪泛起,随后一步跨入虚空之中。
“呼!”
良久过后,卫立忽然翻转身子,仰面躺在地上,使劲喘着粗气。
“好险......”
面对沈悢曦的时候,他心中一点细微的杂念都不能有,更不能想着那座书院,那座书院中的那些同门......
毕竟关于自家妖王的各种传言之中,读取心境就是其中之一,他必须紧守心湖,毫无杂念才行。
“大......大王......”
旁边的草堆里钻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细看之下,竟然是只巴掌大小的无尾老鼠。
“说了别叫我大王。”
卫立皱着眉,望着天空出神。
老鼠的两只眼睛转了转,立起了身子,两只前爪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开口道:“公......公子,大大王走了么?”
“走了。”
卫立拍了拍脸颊,站起身子。
“我进去休息一会儿。”
“好的......公子慢走。”它使劲挥着前爪。
卫立走入自己的府邸之后,发呆了片刻,随后走到一处只有自己知晓的隐秘出口,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虹光,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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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茱桁王朝坐落于玉竹林中的沁心书院外,一位虽然不太愿意现身,但品行都十分深得人心的一位君子,双手合拢,躬身立在书院之外。
“君子,您这是?”
有出入书院的儒家学子上前询问,但那位君子只是一直矗立在那里,如同书院外被压弯了脊梁的玉竹。
“学生卫立,求见老师。”
那位神色肃穆的君子低下头,眼角犹有血痕。
等了许久许久,直到月上青霄,书院中才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那位君子才整理衣冠,迈着步子踏进书院。
“老师。”
看着灯下皱着眉头,仔细捻翻书页的长须老人,卫立躬身行礼。
“是为了那件事?”
沉默了许久,卫立才开口道:“是。”
“过来坐下吧,天凉,你身子骨弱。”
卫立双肩耸动,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颤抖不止。
一滴滴泪水溅落,化作朵朵血红色的梅花,点缀了他身下老旧的木板。
“老师......徒儿......有愧!”
“哎......”
长须老人放下了手中的那本枯黄书籍,又是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