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沉默了一下,说:“真报了前辈您的名字才会死吧,江湖遍地都是你的仇人,人家动不了你,还不能拿我这弱女子开刀?”
谢青山和孟青流都是随性之人,合眼缘什么忙都帮,看不惯直接动手,他们一个用暗器,一个用蛊,手一挥死一片杀人比吃饭还简单。
换了其他人,同他们说话的时候谁不是点头哈腰?这么坦率这么有种的,真真少见。孟青流也来了兴致,就问说:“这丫头怎么就入了你这老不死的眼?”
说到这个谢青山就忍不住高兴,他哈哈大笑道:“孟贱人,我没记错的话,咱们是同年入江湖,那时候,我一心为恶,你一心向善。”
说到这个孟青流就一脸的嫌恶,好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名门正派都是伪君子!利用你的时候点头哈腰尾巴摇得跟狗一样,转身就翻脸不认人,敢污蔑我盗长风门至宝,老子就杀他个三进三出鸡犬不留。”
本来双青是一见面就动手,不死不休的,就是从长风门血案起,他们竟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隔三岔五交流作案心得,成了好友。
谢青山道:“老夫为恶多年,杀人只看心情,至今日,听小友一言,大彻大悟。我就是道,也是正义,也是王法……我不用听别人任何话,只遵循初心做事,比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虔诚多了!世人欺我辱我,老夫就杀出个天道!”
孟青流挑眉,他仔仔细细看了如意一眼,又瞧见她身边那位,一身儒雅之气,还有点点剑意流转。
“听说容家人到了山岚县?这是书剑侠士容徵?小丫头是谁?也是君山容家的?想不到迂腐读书人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开眼界了。”
管他什么夺命双青三青,容徵只想一剑捅过去,难怪名声那么臭,两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他不停默念从容彻哪里听来的佛门各种箴言,努力平息各种情绪,然后朝着两大恶人的方向拱了拱手:“晚辈容徵,见过两位江湖前辈,我们急着赶路,就先走一步。”
谢青山倒是没拦人,只是吆喝一声:“丫头你要是遇上麻烦,尽管报老夫的名号,你要是不幸被人宰了,老子杀他全家为你报仇,放心就是。”
如意已经走出去两步,听到这话,回过身来说:“多谢前辈好意,小女子不常出门,今日一别恐怕难有机会再见。”
说着她就跟着两位兄长走了,出门直接坐上马车,糕饼蜜饯之类早就买好放上去,他们没再滞留,直接赶着马车出城,就在城门口被拦下来了。
两位军爷用长枪拦车:“里面坐的可是容家人!”
容徵就下车去,应道:“正是。”
不等他问明白事情,就听对方说:“那就对不起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容徵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就拉下脸来:“想抓我们自然可以,不过得先把事情说明白。”
不是每个全州人都崇拜君山容家的。
看守城门的军爷没读过书,容家在文人心理地位再怎么崇高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半年前,他喜欢的小娘子还被一个文弱书生拐走了,理由是对方潍阳书院出身。他对容家本就不感冒,因为那茬事,知道到了憎恶的地步,军爷就冷笑着说:“让你走一趟问几句话还想谈条件,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容徵就拔出软剑,随时准备抵抗,要是真的跟他们走了,自己是男儿,倒没关系,表妹怎么办?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做好了各种打算,结果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就听见一片惨叫声,看守城门这一批人就痛苦的死了。
容徵回头一看,谢青山和孟青流正提着酒坛子,慢悠悠走来。
这些动静,如意自然听到了,她掀开布帘一看,前面一地的尸体……如意叹口气说:“徵哥上来,车夫,走吧。”
赶车的早已吓尿,不过他看得清清楚楚,人不是容家杀的,是该快点走,别被牵连。
马车晃悠悠出了城,走出十几里地容徵才说:“恐怕是被算计了,这样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患。”
如意倒是淡定,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就算害怕也会来的……我倒是觉得不会有什么事,人是夺命双青杀的,要是山岚县府到君山来找碴,姑且不论他们能不能通过那几门大阵,就算闹大了,总有人会帮忙解决。”
的确。
千机海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至于潍阳书院,要是敢到那里去要人,恐怕就不是死几个能解决的了,且不说九皇子正在书院修行,那些大学士公子尚书公子就不是好相与的。
这么想,的确没多大问题,容徵悬着的心就放下来。
五天之内出了太多事,这一路他们都没怎么说话,马车夫也很上道,他生怕波及自己,想着快点把容家几位送回君山就换个地方讨生活,暂时不回山岚县,夺命双青在的地方腥风血雨太不安全。
因为这样,马车跑得异常的快,天刚黑,马车就进入千机海,如意虽然抠门,在某些方面却异常舍得,她从怀里摸出一张小额银票,递给车夫。
“遇到那种事还能把我们安全送回来,真是难为你,这是给你压惊的,你下了君山就往南走,三个月内不要回来。”
如意的本事车夫是知道的,听她这么说,真是欢喜极了,他给如意道了好几次谢,将银票收好,赶着马车晃悠悠下山去,等人走远了,他们才站上梅花桩,速度极快的走进去。
在山岚县发生了那么多事,肯定要脑开的,如意就给容徵和容衍使了眼色,让他们一切配合,回去之后就径直往大舅容信之的书房去。
瞧她泪汪汪的都要哭出来,容信之着实吓了一跳,赶忙将毛笔搁到笔架子上,迎上前来着急的问:“这是怎么了?你别哭,有什么事只管给舅舅说,我给你主持公道!”
如意可怜兮兮的将自己在山岚县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容信之一掌拍在桌面上:“问话就问话,竟然动手动脚,真是岂有此理!他还以为夺命双青和我们容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舅舅您别生气,侮辱我们的都死了……被谢青山孟青流杀了,事情和咱们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便如此,难免也会有人借机发作,都是我不好,惹出这样的麻烦,”说到这里,如意又下一剂猛药,“要是他们找到君山上来,我去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外祖。”
老爷子听说外孙女回来了,没去看他,直接到了老大这边,就酸溜溜的过来,正好听到这段话,他一步迈过门槛,说:“一路奔波也累了,把容徵容衍叫来,如意你回房去歇着。老头子偏要看看山岚县府能闹出什么事,别说咱们还占着道理,即便没有,说也能说出理来,我怕他不成?”
真的只想刺激一下大舅舅,没想到连老爷子一道了,如意惭愧的点点头,出去找到两位表哥,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说辞,就让他们往书房去了。
如意找个丫鬟烧水来泡个澡,就赶上容律来找他,说机关的事,他已经做出来几种,想让如意看看。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如意略带苍白的脸色和疲惫表情,遂改口道:“累的话,就去休息,明天再说也可以。”
如意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只是给家里添麻烦了。”
容律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事,给我说说。”
“……我们在山岚县一间客栈遇上了夺命双青——谢青山和孟青流,因为没立刻跑路,被当成了他们的同伙,差点回不来。和看守城门的军爷对峙的时候,又赶上两位煞星出来,附近官府的人全部被杀。事情和咱们的确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没人会相信罢,这回恐怕惹上大麻烦了。”
容律是什么人?
孰知各朝律法,本朝律典更是能倒背如流,听如意这么说竟然笑了。容律的笑容十分干净清澈,看着就有种发自内心特别真诚的感觉,他说:“你先回房歇着吧,赶明我把已经做好的机关模子送过来,你看看成不成,山岚显得事表哥来处理。”
说着,他伸手在如意头顶拍了拍。
一家子全是大爷,就没把官府当回事,如意沉默了一下,转身进房去,容律紧跟着去了他爹容信之的书房,准备商量一个完全的对策。
他们是怎么行动的如意并不清楚,只知道在第三天,府衙就来了人,说是要找容徵容衍和如意问话,去应付他们的是容律和容彻,他们一个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一个说起佛理滔滔不绝,衙门的人急得跟热祸上的蚂蚁一样,却怎么也没法子打断他们,之后又来了两次,就不了了之了。
能够顺利解决,不惹官事上身,如意是很开心的,她虽然能够通过长相勉强看出自己大致的命格,却无法通过问卜以及别的方法得知与自己相关事情的答案。
这就跟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和她不同的是,老爷子意见特别大,之后半个月每日去潍阳书院找碴,让无数学子既愉悦又烦恼。能够得到当世大儒文坛泰斗的指点,这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只不过容老的要求也太严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