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如意千算万算也没料中这档子事,这时候她刚刚点上梅花妆蜷在客栈厢房的太师椅上,将双腿抱起来身上还盖着狐裘斗篷。正发着呆,就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在门前。而后是沉稳的敲门声。
“笃—笃——”他用拳指叩门,节奏缓慢,频率稳定而清晰。
这是个相当沉稳的人,做事有条理有计划,扛得起重任,他身上的气息和容如意平日里接触到的大不相同,除了风尘仆仆之外,还有一股子沉浮宦海必备的狡诈阴险以及隐藏得极好的杀意。
开门之前差不多就只能感应到这个程度,通过不多的有效信息,容如意已经知道来者何人,她玩味的笑了笑,随后掀开狐裘。落下双腿,站起身。容如意略低下头,伸出手来拍拍衣裙上莫须有的褶子。然后才悠哉的往门边走去。
她就像没长骨头似的,慵懒靠在右边这扇门上,同时伸手将左边拉开。
敲门的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他穿一身青色长衫,气质清俊,面如冠玉。
装的,都是装的。状斤来巴。
其实满肚子坏水心肝黑透了!
如意当然不会傻到就这么揭穿,她朝房里偏了偏头示意青年进去,关上门,面对面坐下之后才单刀直入邪魅英俊到没朋友的掀了对方老底。
“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没错我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玄门正宗弟子容如意。你装得清冷高贵甚至温文尔雅也没用,本心之丑陋,根本不堪入目。我知道你是为别人跑腿来的,有话就说,说完就滚,别在这儿杵着。”长期面对他丑陋的本心不利于身心健康,容如意上辈子在胡同口摆摊算命,见过那么多人,灰暗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是绝无仅有。
她词风如此犀利,对方却只有一瞬间的呼吸延缓,很快又调整回来。
没有暴躁,没有恼怒。
然而他越是冷静容如意就越不喜欢,这种人藏得真是太深,心里头明明不高兴,却还是能维持最佳的仪态。被羞辱到那份上也没有翻脸,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有话你就直说,”说着她又好似想起什么,露出奇怪的表情,如意用两指抵着额头,大拇指在太阳穴上一下一下的揉着,“算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气势,这感觉,包括说话做事的神态,怎么看都有楼白砚的影子在里头,这说明你们前不久才见过面。无论表面的身份是什么,能够和楼白砚平等对话,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有碾压他的实力,不用遵守阶级法则;第二你本就是受他之托过来……而后一种在我看来是最有可能。”
一般人听到这番话多少会惊讶一下,就算听说过天玄郡主的美名,真正见到还是很有冲击力。
青年将背脊挺得笔直坐在那里,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这回好了,连呼吸也没有乱。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尴尬,容如意也蛋疼了一下,她有气无力的坐回去,有那么几息没有开口,青年才道:“事实上我也不怎么待见你,来这里是受人之托,殿下让我问你,说过的话可作数?”
“……自然作数。”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族长辈及恩师在后,有没有这个道理?”
“……有。”
“那就好,尉迟大人已入宫去见贵国陛下,提起和亲之事。殿下很喜欢郡主,望你莫使歪招。”
容如意一不小心就想起楼白砚装腔作势的姿态和天生嘲讽的脸,沉默片刻,她说“……只要姓楼的不让我难做,当然不会有什么歪招,会走到哪一步,全看你们。”
摆明是谈不好了,青年也没发作,他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就要出去,却在推开门之前停下来,“我只是来替殿下传话,有任何意见你该找他本人去说,如果郡主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在下就告辞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容如意作为一个算命先生,自认为见过不少稀奇事,这么有性格的反派人物还是头一回见到,说他坏都侮辱了坏这个字,他是黑心黑肝从头黑到底,无药可救了。
容如意没去拦人,与其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时间,不如起个卦,她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小包,展开来扑在边桌上,将包在里头的三枚古钱小心翼翼的取出,潜心问卜。
她比谁都清楚,问自己的事绝不会有答案,稍微犹豫过后,她问了国家局势。
如果郦太子楼白砚真的提出和亲,这就升级到国家层面不再是个人问题,这个切入点可说是最机巧的一个,能够规避行业法则达到目的。
一切都很顺利,容如意成功看到了未来。
青帝对楼白砚开出的条件的确很心动,却担心她嫁过去之后帮郦国出谋划策,那样的话,拿再多好处都没用,迟早有一天要吐出去。青帝作为一国之君看的从来不是当前利益,而是全局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