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清楚了,老爷子也没拖沓,歇了一夜就拖家带口回全州,如意和容律容徐一道把人送出城,等马车远得看不见才转身。
惺忪平常一个动作。却差点摔着。
不是因为雨天地滑,而是看清楚了背后发生的事。
那些个学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容翰林今日启程的消息,自发前来送行,他们没死命挥手也没痛哭流涕,却庄严肃穆震慑人心。
其实很好理解,古代交通不便,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故土,加上老爷子又是归隐状态,不出意外的话他只在千机海和佛灭峰之间走动。也就是说,除非你能打动潍阳书院的先生成功留在那里做学问,否则很难见到容家这些大儒一面。
有这个机会近距离接触还是托容如意的福,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回,想起前些时候守在东福客栈求解惑的场景。他们就觉得日子过得真快,美好时光太短暂些。
“我还有好些地方没弄明白,希望还有机会听容老教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我决定了,回家苦读,死也要迈过潍阳书院的门槛!”
“既然都有这个想法,不如一起?还能事半功倍。”
瞧他们那样,容徐吊儿郎当的说:“别这么暴躁,都稳重些!你们还不明白?老爷子最疼的就是他亲亲外孙女,也就是我阿姐——天玄郡主容如意,只要人还在雍京,老爷子还得来,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做什么想不通要上君山?”
这口气真欠!
忍不住想打死他怎么办?斤华央扛。
客观的说这番言辞倒也在理,比起挤破头去潍阳书院求学。还是把人引到雍京城来更容易些。
只要容如意不走,她相看夫婿,定亲事,过六礼……容老能放得下?
想到这里,大部分人就淡定了,比起折腾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如抓紧时间做学问。争取下一次与容老会面的时候能让他刮目相看。
如意斜了容徐一眼,把玩着墨玉扳指往回走,距离东福客栈还有两条街,她就敏感的察觉到不对了。
这这这……混乱的、躁动的、仿佛撕裂一般的气息。
难道说有同门在这里斗法不成?
如意给自己拍了个御风符,加快脚步往客栈去,近了,越来越近了,她终于把情况搞明白,七商道祖和神算门这一辈首徒清虚子打起来了。
不能说打,充其量只是斗法而已。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两位师祖在胡闹什么?”如意祭出挂在腰间的宝塔,将两人强行分开,确定他们已经收手才迎上前去。
七商淡定极了,和他相比。清虚子的表情就有些梦幻。
两位祖师是什么鬼?
这绷着一张臭脸满头白毛的贱人竟然是同门?
不不不!清字辈绝没有这么一个人,难道说是谁私下收的弟子?
清虚子心里百转千回,刹那间就想到许多种可能,他还算冷静,鹰眼一利,审视着七商,问:“你师尊是谁?”
“区区不才并无师长,乃自学而成。”
“……哪门哪派哪脉?”
“神算门观天一脉。”没错,七商道祖的确是全才,在许多方面都有建树,并且开创了符箓阵法的新纪元,他和如意一样,同属观天,这也是容如意盲目崇拜的另一个原因。
清虚子虽然也是一峰之主,却是主修符阵的,对观天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只依稀觉得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他看不破七商的面相,更别说气数了,只能端着身份说,“我乃清虚子,是观天主事清全子的师兄。”
话没有说死,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大概是说:小子你皮痒了敢和我斗法,还不快跪下叫师叔!
七商干了什么呢?
他面无表情的用能把人冻成冰渣的声音说:“徒孙好。”
徒孙?
草泥马谁啊,竟然大言不惭管老子叫徒孙!!
一般情况下清虚子还是冷静理智的,遇到这种事他忍不了,就想让这胡说八道占尽便宜的小子尝到厉害,关键时刻,容如意拯救了他。
如意干笑一声,“曾曾曾师祖是见到您太高兴了,七商师祖不仅是本门弟子心中难以逾越的高山,也是咱们努力想要超越的对象……您不仅自学一身本事,还开创了符箓阵法的新用途,惊采绝艳这个词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您失去音讯以后,门内一片悲戚,本以为是红颜多薄命老天妒英才,谁能想到您只是以身犯险做了一项惊人的研究,您还活着……”
容如意以诗歌体将七商从头到尾夸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给清虚子递眼色。
这二愣子终于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副画像,虽然略显艺术,和面前这人真有几分神似,难道说……难道他真是……
知道真相的清虚子在心中流下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