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欲摆平此事,当即下令处死张差,余事不作计较。张差得知主审再不承认他为福王府侍卫,晓得已遭郑家抛弃,必死无疑,只得以平民之身屈招了。
处刑前,郑氏更派亲信潜入天牢,逼迫张差假供同谋,说他是被王之寀的一个亲戚马三道劝诱入宫,依照指示去慈庆宫打人,借此反咬了东林党一口。
东林党一时难洗清白,只得顺着郑氏的意思,淡化此事。两方既已罢休,皇帝又命遮掩宫中伤亡,将七十一名侍卫、太监之死隐瞒,对外只说伤了一人,不知情的人,都还以为就是一场疯汉错闯皇宫的闹剧。
张差伏诛后,东林党怨恨难平,伺机又揭此事,迫使郑氏舍卒保帅,交出了两个太监庞保、刘成。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两太监始终不认是郑氏指派,最后遭皇帝下令处死。
王之寀亦因案子重提,被皇帝罢了官,亲戚马三道则被发配边疆。至此相关之人死的死,走的走,线索尽断,“梃击案”就此不了了之,成为了明朝的一桩悬案。
张差于集市受刑之日,门禁便除,莫忘竹虽感慨不已,仍为莫长青催促,两人买了牲口代步,匆匆离开京城。一路南下,莫忘竹问道:“那罪人既然这么厉害,为何在武林中没有什么名气?”
莫长青道:“多半他心里还畏惧祖宗,怕咱们青竹林有对付他的法宝,一直不敢以真名真容现身。我这些年一直查访,探知他那伙人,出自一个邪教,估计数十年下来,他在教中已掌握大权,因此更少在江湖上出现。”
他面色微沉,道:“那畜生越是不见有人对付他,越是以为我青竹林无计可施,必要放松警惕,露出马脚来。哼,等到那时,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叫他知道自己的报应!”
这日到了湖北境内,莫忘竹忽道:“叔叔,咱们去一趟汉阳好不好?”莫长青瞪眼道:“就离武当山不远了,又去汉阳做什么?”莫忘竹道:“我想告诉花姑娘,舒大哥去了关外。”莫长青怒道:“武凤雏对你无情无义,你又管他什么闲事!”莫忘竹道:“舒大哥可没无情无义,他一直待我很好的……”
莫长青冷笑道:“他若有情有义,怎么会不告而别,留下你一个人伤心?”莫忘竹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他心里已有了花姑娘,岂又能装得下别人?”
莫长青道:“既然如此,还管他作甚!咱们青竹林的人,可没必要给浊世之人跑腿。”莫忘竹不知如何辩解,但要说依叔父之言,究竟不肯,低声道:“他救过我一命,我去告诉花姑娘他的下落,算作报答,这也不成吗?”
她与莫长青会面之时,也是舒云天离去之时,此后莫长青未免她伤心,也没过问她与舒云天的往事。此刻听说舒云天曾救过侄女性命,不由忙问她事情经过。莫忘竹照实说了。
莫长青愈听愈惊,始知张差差点将这宝贝侄女送进福王府,给那贪财好色的福王玩弄,不由气得大骂张差,说他死得便宜了。待听舒云天以废功之身,仍还相救莫忘竹,脸色登转柔和,良久不语。
莫长青听完侄女述说,缓缓地道:“原、原来武凤雏于咱们确实有恩,你要报答他,叔叔也不能拦着你……”面现犹豫,叹道:“可你这也叫报答么?我看只是亏待了你自己。”
他既知详情,心中对舒云天又是钦佩,又是感激,加上武凤雏本来就是武林一不世出的奇才,若能与侄女结为连理,对叔侄俩的复仇之业亦有大助。
若非瞧莫忘竹神色低落,他几乎就要提议去关外追回舒云天,再代兄长将其招为贤婿。他素以出生青竹林自傲,肯对浊世里一年轻人这般看重,实是心悦诚服。但侄女的意思,竟是想撮合舒云天与花如何,他不由为之气闷。
莫忘竹道:“竹儿不敢奢望,只求花姑娘得知了舒大哥的下落,出关去寻他,两人能早日重圆旧好。这、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长青听她言语断续,语气却十分坚定,摇头道:“唉,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两人当下改道,过了两日,从官道进了汉阳镇,将坐骑寄往驿站,寻人打听花家宅邸所在。
依照镇民所指,两人又走半日,才来到花府左近。时当六月残暑,只见一座大庄院倚湖而立,湖中仍满荷花,花朵娇美红艳,荷叶团团如绿盖,三两只小舟穿行叶间,舟上均是女子,或俯身探臂,或戴花而笑,似在采莲。
红翠错落,清香袭袭,莫忘竹一阵心旷神怡,暗想:“此处不染俗尘,宛如仙境,花姑娘号称剑仙,所居之处果然这般美丽。”莫长青瞧她面色,似是知她念头,哼了一声,道:“这儿比起咱们青竹林,可差远啦!”
两人来到庄门前,见道旁两列桃树花枝早尽,稀稀疏疏,与不远处的荷花相比,盛衰有别,不禁生出些许感触。莫忘竹敲了敲门,一个丫鬟开了门,莫忘竹道:“请问花如何姑娘在吗?咱们有事相告。”
那丫鬟道:“你等等!”转身跑向院内,半晌领着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走来。莫忘竹瞧那女子貌美如花,行姿优雅,心道:“花姑娘果然很美,难怪舒大哥对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