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哪知舒云天才与花如何兄妹相认,随即离庒而去。花如何留兄无望,自锁闺室,伤心了一整晚,清晨不顾双眼红肿,收拾了些财宝,命兰韵携着,去伺候舒云天。
她见兰韵领命而去,心里仍是难舍,悄悄跟在后面。待听舒云天连自家侍女也不肯接纳,实是绝望之极,出声喊回兰韵,再也不理舒云天,两女一路无言地归了家。
花如何回到花苑,倒头睡至晌午,睡醒后坐在床头发呆,良久忽然想道:“我与他若真是亲兄妹,他出生之事,爹爹必有记录。”爬起来去了花然清的书房,将父亲平生手迹一一翻阅。舒云天离去,令花如何大受打击,惊悲交集,没有怎么细想,此刻方觉这么大一件事,自己相信得也太过草率。
她搜览半日,都未见父亲笔记中提及生有长子之事,一颗心砰砰直跳,暗想:“莫非他与那姓曹的父子都弄错了?爹爹在我之前,哪生过什么儿子?我、我要不要去将他追回来?”
这念头还没持续多久,忽瞧书案抽屉内,躺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她将其拿出,发现封皮上写着“醉剑侠踪”四字,轻轻翻开,就察觉中间为人撕去数页。
这本册子上所述,全是花然清年轻时行侠江湖的事迹,与爱妻相遇、“锦绣四剑”结义、生下花如何等皆有记载。那撕去的数页,正是在花然清婚娶之后、花如何出生之前,推算年岁,正与舒云天生辰相合。
花如何怅然不已,合上册子,心道:“我与云天兄妹之实,果然不是误会……爹爹撕下这几页,定是心痛丧子,不欲回想,故而这本《醉剑侠踪》残缺不全。”
她虽得线索,真相终究难以明朗,心底仍存不甘,于是又将书房内文卷尽数览读。最后从柜中取出家谱,但见“花然清”名下便是“花如何”,并未留下花然清长子之名。
花如何初觉疑惑,随即释然:“爹娘行走江湖,生了孩子还没来得及带回家,更或许名字都没起好,就给伏牛山群盗击下了山崖,家谱中自无记述。”
花如何又知母亲乃苗家女子,汉字未必能认完整,阖家文迹除了祖辈遗留,均是父亲所录,已无余物可阅。她凄然叹息一声,将书册都归整还原,心中再无怀疑。
踏出书房,天色已暗,兰韵侍立在外,见了她道:“小姐,你今日还没吃东西,我叫厨房给您准备了饭菜,你要不要……”
花如何朝她一摆手,道:“不必管我,我回房休息了。”兰韵知她脾气,不敢劝说,犹豫了一会儿,又道:“那位小兄弟在客房等了一日一夜,舒、舒公子又……咱们怎生安置他?”
花如何一怔,闭目思索片刻,道:“明早带他到正厅见我。”说罢,不再管兰韵,移步至花苑西首,只见园子里花枝萧索,小楼伫立,楼匾上书有“绝色”二个绛色大字,笔势飞扬洒脱,此时却难掩孤独之意。
这绝色楼是花如何的闺房,“绝色”两字乃她父亲亲笔所书,她出生长成,以至扬名立万,从未辜负这两字评语。然而这夜站在楼下,忽觉自己容貌才学、剑术名声,有如过眼云烟,昔日的骄傲得意,也都不值一提。
花如何上楼歇息,次日清早醒来,稍作梳洗,从衣箱里取出一枚花朵状的小小令牌,系在腕上。在西厅用过早饭,徐徐踱到正厅,只见兰韵与许清浊已在厅间等候。
许清浊一遇她就害怕,见她入厅,急忙让在一旁,问候道:“花姊……花小姐早安。”花如何置若罔闻,走到主位坐下,静静盯着许清浊。许清浊给她盯得一阵发毛,欲言又止,花如何亦不开口。
兰韵忍不住道:“小兄弟,你有什么话要禀告小姐,但说无妨。”许清浊这才点点头,躬身道:“花小姐,多谢您这两日收留。我、我打算去洛阳,特来向您告别。”
花如何问道:“你去洛阳做什么?”许清浊道:“我师公住在洛阳……我想去投奔他,跟他学武功。”花如何道:“是么?”许清浊道:“是,我、我不敢骗您。”
花如何不置可否,许久才道:“你不必去了。”许清浊一惊,抬头见她面无表情,身上冷汗直冒,暗想:“她为什么叫我不必去了?难道她、她想报父母之仇,将我杀死在这庄子里?”
花如何道:“要学武功,跟我学就成了。”许清浊一愣,傻眼道:“什么?”花如何道:“我收你做徒弟。”许清浊在花苑呆了两日,其间琢磨花如何要怎么处置自己,实是想了几十种可能,却绝没料到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呆若木鸡,不知从何回应。花如何道:“怎么?你不愿意?”许清浊道:“我、我……”心想花如何厉害得紧,不能跟她耍花样,于是老实地道:“我、我不敢当您的徒弟……我只想随我师公学武。”
花如何冷笑道:“你不愿意,你以为我愿意么?”站起身子,缓步走近。许清浊只觉脊背发寒,两脚一软,忍不住双膝着地,亦不敢抬头。
花如何停在他身边,却不看他,说道:“老实说,我一刻都不想让你留在庄子里。但云天既有言在前,让我收你作徒弟,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再废话!”
许清浊本欲争辩,听她一句“不许再废话”,只得将话咽回肚里,心中叫苦不迭:“这、这……恩公害苦了我!这女子当我是仇人,我怎么能当她的徒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