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何怒意稍平,扔下宝剑,冷哼道:“他若是故意的,我岂止要斩他一手?”转向许清浊,怒道:“滚出去!”许清浊不发一语,低着头爬出两步,这才起身抹泪跑开。
二女将菊清抬回屋内,放在床上,花如何撕下袖子,擦去菊清肩头鲜血。兰韵审视伤口,道:“还好刺得不深。”花如何冷笑一声,道:“你瞧她衣裳。”
兰韵愣了愣,目光下移,只见菊清肩下数寸的衣衫,破开了道尺许的敞口,露出的肌肤上隐有红痕。兰韵浑身一颤,惊道:“原本剑锋是奔着心脏去的?”
这口子由下而上,并未至肩头伤处。但使剑的好手根据裂纹,足以推知来剑直冲心口,快要刺中时才堪堪偏离。兰韵暗想:“怪不得小姐这么生气,菊清差点,差点就……”一时竟不敢再想下去。
花如何脸色阴沉,道:“他这一两个月来,分别跟你和菊清在学剑?”兰韵低声道:“是,兰韵大胆,指点小少爷练了一个月的‘幽风剑法’。”
其实几人都住在花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花如何纵然没去过练武场,察言观色,看许清浊与谁亲近,或老缠着谁,便知他在向谁请教剑法,却不加以阻止,算作是默许了。
然而偏是这份“默许”,差点教菊清命丧许清浊剑底,花如何怒不可遏,实也含着后怕和自责。她冷哼了一声,道:“这许家的小畜生向菊清学了剑,反倒起了害人之心,焉能再留我花苑当中?”
兰韵道:“小少爷性子温和,绝不至于加害菊清,想来是两人切磋,一个失手。”花如何道:“菊清的武功修为,你难道不知道?他全力以赴,也非菊清之敌,又谈什么失手伤人?”
兰韵道:“这……或许是菊清困倦,疏于抵挡,小少爷本以她能够化解,出剑才没顾忌……”花如何面露厌色,恼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老为这小畜生开脱?”
兰韵一惊,忙道:“不,兰韵不敢……”花如何道:“菊清明明是中剑前,已给他吓晕,不然岂能如此?你还替他说……”话到这里,忽地怔住,脸色一变。
原来她一说“吓晕”两字,不禁想道:“这小子又非丑怪,所练剑法以花为名,更谈不上吓人,菊清怎么会给他吓晕?什么剑招具有如此威力?莫非是……”
兰韵瞧她沉思,也不敢打扰,出门从丫鬟手中取了药和纱布,回屋替菊清止血包扎。忽听花如何道:“你去忙吧,菊清由我照看就是。”兰韵应了,替菊清盖好锦被,倒退出门而去。
菊清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神情才放松下来,又睡了半个时辰,终于悠悠醒转,只见花如何坐在床边,一脸内疚地瞧着自己,出声唤道:“小姐,我……”花如何轻抚她的手背,道:“你没事了。”
菊清向来身子羸弱,乍逢许清浊一剑刺来,从平日里乖巧的小男孩变作了张牙舞爪的魔怪,是以惊惧攻心,就此晕倒。若以真实武功,无论是她还是兰韵、桃舞,就有十个许清浊一齐用这招刺来,想要抵挡也不难。
只是她天生缺陷,无法抵御精神上的大打击。因此无论是已经去世的花然清夫妇,还是花如何、桃舞与兰韵,对她一直十分怜惜,常劝她多静少动,不欲令她遭劳受累。
菊清给人娇惯久了,自也暗暗思动,想替身边人分忧解难。当初她请求与花如何一同远行,又自愿留守扬州,皆是为此。后来教许清浊画花学剑,也有此意,只不过与其说是替许清浊解惑,倒不如说为自己解了寂寞。
她这时一醒,见了花如何,而不见许清浊,已明白了几分,劝道:“小姐,你别责怪小少爷……”花如何神色复杂,道:“这小子差点把你……”
菊清道:“是我令他朝我随意出剑的,要怪就怪我自己好了。”花如何道:“我不多加责罚他就是,你、你……他那一招有何怪异,怎么吓到你了?”
菊清闭了眼睛,脸颊发白,轻轻摇头道:“他那一剑气势极是凶残,决生决死,只怕入了魔道……小姐,你得帮他摆脱这道魔障。”
花如何欲言又止,瞧她身子轻轻颤动,多半是回忆许清浊的杀招,神智又有些虚弱,当下道:“你精神还没恢复,再休息一会儿吧。”伸手按在她额头,传进一丝柔劲。
菊清涌起倦意,不快之事从脑海中尽皆隐去,眉头舒张,沉沉入梦。花如何轻叹一声,站起身来,猛地门被推开,桃舞冲了进来,嘴巴张得老大,就要呼喊出声。
花如何眼疾手快,抄起案几上的茶杯泼去。哗一声轻响,茶水在半空滑过一道弯弧,灌进桃舞嘴里,她登时说不出话来,口中所受的力道散开,竟然一个立不稳,整个身躯往后栽倒。
桃舞跌坐在地,好不容易将茶水咽下,双眉一竖,就要怒斥,却见花如何已然合上屋门,立在自己身前,低声道:“闭上嘴,别吵她歇息。”
桃舞忙把嘴捂好,过了片刻,打开一丝缝,以极轻的声音问道:“菊清怎么啦?还好么?”花如何道:“没有大碍了。”瞪了她一眼,道:“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