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韵望了眼正乐呵呵笑着的许清浊,又瞧了眼身边的木签,为难道:“可是……”菊清也才惊醒,道:“这、这……这下糟了!”
花如何笑道:“什么糟了?”走过来拿起木签,读了一遍,表情古怪,蓦地放声大笑。她记忆甚好,当场判道:“今夜流觞,菊清答了九题,我答了七题,兰韵六题,桃舞一题,清浊一题都没答上。清浊垫底,应当大罚清浊!”
许清浊一愣,问道:“罚我什么?”扫了一眼众女,只见桃舞凑在花如何身边,盯着木签嘻嘻直笑,兰韵和菊清却是低了头,不敢抬眼看自己。
花如何将木签一收,笑道:“睡吧!咱们得准备些东西,明日才好罚你!”说着飘然离去,兰韵、菊清也慌忙逃开。桃舞大叫:“妙极!妙极!”抱起石凳上的酒坛,不顾许清浊呼喊,大步跨出亭子。
第二日巳时刚过,许清浊已惨叫了十来次。他与花如何、兰韵呆在一间小室里,菊清与桃舞却坐在外面等候。忽听花如何笑道:“好了,进来吧!”
桃舞急忙站起,推门而入,先是一呆,跟着捧腹狂笑,叫道:“哎哟!哎哟!乖乖不得了,许小少爷变成了许大小姐!”只见许清浊穿身湖绿色长裙,鬓边插花,发间别钗,足踏绣鞋,面上着妆,神色颓然,仿佛生无可恋。
原来那木签上写着:“请着长裙绣鞋,请别玉簪鲜花,请涂淡妆朱唇,莲步于汉阳街巷。”此签乃兰韵、菊清所制,原本想整治平日里没甚行止的桃舞,叫她当一回“窈窕淑女”。
哪知桃舞歪打正着,对上了一联,使许清浊成了垫底受罚的倒霉鬼。罚错了人,罚的法子却不能更改,兰韵、菊清自是心怀歉意,花如何、桃舞生性喜好捉弄人,又岂能放过这大好良机?
桃舞侥幸脱险,更是幸灾乐祸,大力赞成此罚,将许清浊的女装打扮瞧了几遍,笑道:“哎呀,咱们的许大小姐,竟还颇有几分姿色!”
许清浊小时候就眉清目秀,住进花苑后养尊处优,又久练花家武功,与花作伴,虽成少年,仍十分秀气。花如何忽问:“你长得似你爹爹么?却没听说过,枪王原来是个美男子。”
许清浊自觉丢人,已是羞不可遏,不敢再连累父亲英名。脸红道:“我爹相貌堂堂,英武不凡,跟我完全不同的。”花如何叹道:“看来你长相定是随娘,你娘多半也是位美人了。”
许清浊道:“我、我不知道……”花如何从妆盒里拿起一张鲜红的胭脂纸,伸到许清浊嘴边,笑道:“含住了。”许清浊惊恐万分,只是不住摇头。
花如何挥掌成刀,往他后颈砍下,许清浊“啊”一声张开了口。花如何趁机将纸塞进,托着他下巴合拢嘴唇,使他含了片刻,这才放手松开,再看许清浊时,双唇嫣红,色泽娇艳。
菊清忍不住笑道:“妆成每被秋娘妒,古人诚不我欺也!”花如何道:“来,你自己瞧瞧。”说着将梳妆台上的番镜捧起,凑近许清浊的面前,许清浊撇过了头,却是不敢直视。
花如何笑道:“想要戴镯子首饰么?”许清浊连忙摇头,花如何又问:“还记得兰韵教你怎么走路的么?”许清浊道:“我、我不知道……”
兰韵瞧花如何笑得甚欢,也笑道:“那么我再教你几回好啦。”许清浊急道:“我、我,我记得了。”花如何拍了拍掌,桃舞欢呼一声,架着许清浊站起,五人走出化妆的小室。
许清浊唯恐给丫鬟仆人瞅见,躲在花如何身后,但他个头已高过四女,只得举袖遮脸。行至庄门前,兰韵叫住了一名丫鬟,吩咐道:“咱们今日随小姐上镇赏菊,庄里若有要紧事,使人来报。”
那丫鬟躬身答应了,偷望了一眼许清浊,似是十分诧异。许清浊哪还敢多留,跟着四女到了湖边,登上一只朱漆小船。花如何向许清浊笑道:“咱们之中,你辈分最小,本该由你服劳划船,不过念你大姑娘初次出门,你就坐着好啦。”
她取了两支木桨,一支扔给桃舞。两女立在船头船尾,稍一扳桨,小船就轻轻划出很远。许清浊脸红不褪,如坐针毡,偶然瞧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羞惭几欲跳湖。
中秋前后,汉阳、武昌两地,菊花盛开,多引文人雅士游临赏菊。菊清以菊为名,甚是爱菊,纵然体弱少动,每年也都由丫鬟或者兰韵等陪着,去镇上的菊会欣赏一番。
这次赏菊之外,更看许清浊受罚,因此不单菊清,花如何、兰韵和桃舞也都兴致甚高地相随而来。小舟驶至晴川阁附近,一行人上了岸,走不一刻,迈进了禹街,见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百声喧哗。
晴川阁与黄鹤楼隔江相望,一楼一阁之间,淌着不息的江水,景致颇有意境。只是那晴川阁多次焚毁,如今失修许久,不足瞻观,但阁外临江的禹街却十分热闹。
街上行人见花如何等走过,眼前都是一亮,暗想:“哪来这么多的美女?”花如何停在街头一酒楼前,笑道:“这里是街北,你便按咱们约好的,慢慢踱到街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