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将军于一身枪术最是自负,闻言气往上冲,心道:“你若非要拿剑法和我硬拼,我念你有功,还能装装弱,输你一招半招。然而你却激我动枪,与人比枪,我可从不让人,宁死不输!”
他想到这里,冷笑道:“你这小姑娘似的家伙也会使枪?别笑掉我的大牙了!”许清浊见他有较量之意,心道:“我还怕你不成!”走到刘十胆扔下的长枪旁,俯身捡起,就要邀他出手,忽地一怔,呆在原地。
那少年将军笑道:“你怎么啦?不比了?”许清浊脸上一红,道:“你、你等我一炷香工夫,我立刻叫你服气。”那少年将军奇道:“你要干什么?”
许清浊“藏花”、“阴符”二劲未能融会贯通,须以独门心法更换使用,此刻说要比枪,体内流动的却是“藏花劲”,因此十分尴尬。虽说“藏花劲”不是不能配合枪术,可一来许清浊并未练到刚柔并进的境界,二来也不敢小觑那少年将军的枪术,还是得将气劲转换为“阴符劲”,才有足够的把握与之一战。
只是其中道理,外人不懂,许清浊不便解释,于是道:“我、我需要运一会儿内功,你等着我。”那少年将军啼笑皆非,摇头暗想:“这人也是古怪,才夸海口,马上就气弱露怯,寻借口避战......真不知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许清浊叫道:“你别走啊!走了算你输!”不等对方回答,盘腿坐好,忙运“阴符藏花功”,将“藏花劲”纳入丹田,慢慢聚集起周身离散的“阴符劲”。
那少年将军心想:“只消我不走,你怕是坐到天黑也未肯休。”抬头望了望四周,见众人笑盈盈地聚在周围,转念一想,暗道:“他毕竟有恩于我石砫百姓,我何必令他难堪?他说走了便算作认输,可我就是走了,这么多父老乡亲,有谁不晓得我的本事?自然懂我是让他的,不会当我真输,也伤不了我马家威名。”
他想通这一点,朝周围百姓笑了笑,悄步走去。待要离开街边,忽见一名女将军在军民拥簇下含笑走近,不由大喜,凑上前叫道:“妈,你怎么来了?”
那女将军年过四十,相貌仍然姣好,美丽脱俗,更兼一身女子少有的英气。她穿的是大明军制的将服,外面却套着一副大红色的披风,披风的结打在胸前,仿佛佩戴了一朵娇艳绽放的红花。
那女将军笑道:“麟儿,听说有恶徒闹事,给你打发了?”那少年将军笑道:“当然了,莫非这点小事我都料理不了?我的武功早练到家了,哪还需要妈亲自出面?”
那女将军微笑不答,抬眼一望,奇道:“那少年是谁?坐在那儿是在疗伤?”那少年将军扑哧一笑,道:“是极,他疗的是没羞没臊的内伤。”那女将军道:“别胡说,若真是伤员,赶紧送去医治才行,你去帮他一把。”
那少年将军嘻嘻笑道:“若我去帮他,他怕一生一世都好不了了!”拉住了母亲的手,转身笑道:“妈,走吧。不用看了,我一走他准好。”那女将军有些无奈,随着他走去,笑道:“若我查出你今日干了什么坏事,等着挨打吧。”
那少年将军笑道:“怎么会,我......”忽听一人道:“好了!咦?人呢?你、你别走!快来同我比枪!”那少年将军一怔,心道:“他还真要比呀!”回首看去,果然是许清浊,手里更握着刘十胆的长枪。
那少年将军笑道:“别逞能了!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许清浊怒道:“今日若不见个高下!你休想回家!”那少年将军冲母亲笑了笑,目光似是询问。
那女将军瞧他满怀热切,不忍拂他兴致,笑道:“既有人叫阵,你便去应了罢!”一句话说完,低声补充道:“手下留情,不要为难人家。”那少年将军笑道:“儿子明白!”忽地转身,快步奔去,一枪往许清浊身前疾刺。
许清浊横枪一格,顶开他长枪,微笑道:“不必让我,只管使力就是。”那少年将军瞧他格挡的力道不小,使枪的架势亦颇有法度,不由微露讶色,点头道:“好!”举枪再打,这次用上了八分力气。
许清浊遇见同龄的枪术好手,即便未起冲突,也会技痒难耐,寻机会同他切磋一番。如今瞧那少年将军长枪攻来,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暗想:“我的枪术可不如剑法练得好,别一大意输在这人枪底。”
当下摒思绝虑,将一路“俞家枪法”抖落出来,两杆枪有如双龙,上下飞腾,互刺要害。那少年将军与他斗过几招,咦了一声,忽地招数一变,大开大阖,不失精妙,竟也是“俞家枪法”。
许清浊并不惊讶,笑道:“瞧瞧是你的俞家枪厉害,还是我的厉害!”他曾听花如何讲过,俞家枪自少林派失传棍术中演化而来,抗倭将军俞大猷不通武林门规,得授此绝技后,竟然广教将士用来练兵,后来又流传至江湖上,花开遍地。
因此武林中懂俞家枪的人着实不少,当然传得越远,枪法中的缺漏谬误也是越多。许清浊知道父亲是俞家亲传的弟子,自己所练的枪法必乃俞式正宗,而这少年将军世居川蜀,料想所学只不过是皮毛。
许清浊本来信心不足,待见对方也使俞家枪,登时没了担忧,一招一式,尽力挥洒,并不刻意应付,心想只消这少年将军不换套路,拿假劣武功与自己真功夫抗衡,迟早是要落败的。
可打了快一顿饭工夫,围观众人喝彩不绝,许清浊还没能瞧出对方武功中的破绽,细看他招数,亦觉他或挥杆,或刺枪,或格挡,姿势与自己练过的一模一样,压根挑不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