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瞧这人的身形、脸型,越觉与舒云天相似,一颗心狂跳不止,再也不顾臭气,匆匆走到床头,拨开那囚徒的胡须,入眼有几道很浅的伤痕挂在对方脸上,面目依稀可辨。
许清浊心中大叫:“是的,是他,他是恩公!”他曾与凤雏共骑逃命,见惯了舒云天满面胡须的邋遢。后者修面束发之后,虽相处不久就分别。但剑仙、凤雏相貌酷似,花如何的脸庞,他几乎是天天看着的。
许清浊端详一阵,把这囚徒胡子所遮及没遮着的模样,都仔细对比看了又看,当下确认无误,眼前这囚徒正是舒云天。不料,他在关外耗费数月也没能找到的恩公,居然在这里相见。
许清浊眼泪夺眶而出,就要叫醒凤雏,又怕惊扰其休息,忙住了口,只是挥袖抹泪。忽听一人道:“他妈的,你怎么又哭哭啼啼起来了?”原来是云刚觉察动静不对,从沉睡中醒来,走到了这边。
许清浊一见云刚,更是感动不已,扑倒在他面前,连连磕头。云刚奇道:“你干嘛?”许清浊泣声道:“云大伯,你真是天上的菩萨!我这辈子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了!”
这些日子,他受云刚照顾极多,光论护法的次数,都已数不过来,一直没有郑重道谢,只将感激埋在心里。此刻重逢凤雏,心潮难抑,终于爆发出来。云刚听在耳中,纳闷道:“啊?老子怎么就成菩萨了?”
许清浊激动道:“当日我、我受了重伤,若非你搭救,早就一命呜呼了。你又把我带到了西藏,我才能够与恩公重见,不然、不然我找遍关外每一寸土地,也永远找不到我恩公。你就是老天派来,点化我的活菩萨!”
云刚听得云里雾里,回想许清浊同他讲过的武林之事,半晌才道:“你恩公?指的是凤雏么?”扭头瞧了眼床上的舒云天,道:“你说他是武凤雏?跟老子齐名的那个凤雏?”
许清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就是他!恩公早已内力全失了,难怪你当他没有武功在身。只、只不知他为何会深陷布达拉宫的大牢里......”一时琢磨不透。
云刚道:“那有什么奇怪?他原是西海老贼的囚犯,这老秃子没事就爱去中原胡闹,凤雏武功全失,多半不幸遭他擒拿。”许清浊点头道:“西海老祖和毒门勾结,毒门在辽东势力不小,恩公一定是让他们合伙抓到了。”
他此刻方醒悟自己为何没在辽东遇见凤雏的影子,又是欣喜,又是愤怒。欣喜是为了苍天有眼,到底将自己引到了这里,将舒云天解救了出来,愤怒却是对毒门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云刚望了望窗外,道:“即便是你恩公,如今夜深人静,你且睡一宿,明日再理会。”许清浊摇头道:“我守着恩公醒来。”云刚道:“随便你。”伸了个懒腰,返回屋里继续睡觉。
许清浊哪还管舒云天身上难不难闻,跪在床头前,目不转睛地守着他,盼他能快点醒来。又想此行返回花苑,即便云刚真救不了花如何,花如何也能在死前,与这位最想见到的人重遇。
可这念头一动,他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他瞧向舒云天,不知为何,心底涌出一股信念,暗想:“恩公一定有办法!一定能救师父的性命!”虽不知为何这么肯定,总觉得这个武功全废的男人,含有无穷的可能性。
他一直守到天明,舒云天也没苏醒,倒是风倦月和云刚早醒了。云刚替他护法镇压乱劲罢了,皱眉道:“不成,老子得拖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这屋子都给熏臭了,咱家又不是牢房。”
他无视许清浊干扰,将舒云天扛在肩上,又取了件干衣服,往墓园边的小湖去了。许清浊无奈,唯有坐下来吃早饭,见风倦月坐在旁边,对残留的臭气似乎并不在意,心头一阵感激,问道:“风姑娘,你不嫌难闻么?”
风倦月道:“比羊圈里好闻。”许清浊无法接口,闷声吃饼。隔了许久,云刚才背着舒云天回来,果然替他换上了一件藏人的袍子,异味全无,只是人依旧不醒。
云刚面色不愉,进门便道:“西海老贼着实可恨,原该毙了他才对。”许清浊忙问为何,云刚恼道:“你这恩公身上伤痕累累,不堪入目,也不知老秃子折磨他,用了多少骇人听闻的刑罚?”
云刚将舒云天放回床上,许清浊大为难过,忙凑过去查看。云刚待要再说,忽听门外有人喊自己名字,心知是昨日救出的囚犯里有人拜访,寻自己商量正事,当下道:“你们呆着,我出去一会儿。”
许清浊守在舒云天身边,一言不发,风倦月竟也不走,好奇地盯着他,说道:“他便是你恩公了?”许清浊点了点头,略微讲了讲自己和凤雏相识的旧事。风倦月听了个大概,默然不语。
只见许清浊连打哈欠,风倦月道:“你一宿没睡?你去歇息罢,我替你看着。他若醒了,我来叫你。”许清浊本打算一直守到舒云天苏醒,可不知为何,听这藏女柔声相劝,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允了。
他去隔壁一躺,便即熟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子轻摇,睁眼看到风倦月站在面前,冲自己道:“他好像要醒了。”许清浊一喜,睡意顿无,忙起身走进小室里,果然舒云天眉头几皱,似要醒来。
许清浊忽觉不对,定睛一瞧,舒云天面上胡须全无,干干净净,几道浅浅的伤痕交错,使原本英俊的脸庞,落下不小的瑕疵,却也大添成熟沧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