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罗刹笑道:“未雨绸缪四字,可不敢当。只是他同毒疯子一般,长得够丑,不仔细辨认,都会当他们是一个人。我想便是总坛的人,光凭相貌,瞧了之后,定也绝无疑虑。”
尹坛主听出她话里的暗示,说道:“嗯,单论长相,自然绰绰有余......可毒疯子武艺高强,内功独树一帜,含有剧毒。而这人身无内力,却一试便知。”他顿了一顿,忽问:“护法是否给他服了赤龙门的秘药?”
香罗刹颔首道:“尹坛主果然聪明!”目光一指右边一人,笑道:“余坛主,你来说吧。”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急忙站直,抱拳道:“在下余仁孝,见过各位兄姊。”听口吻,似是新上任的坛主,与同僚尚还不俗。
有几个人认得他,均想:“啊,此人便是赤龙门的少门主,连同门中长老,气死了他老爹,率门人投靠了福王,又得福王举荐,入了咱们丹教,当上坛主。这人不孝之至,居然名为‘仁孝’,简直荒唐!”
余仁孝道:“在下在半年前,已奉香护法之命,每日喂服此人‘伏龙雄黄散’。他本无内功,服之无用,服药的症状却显而易见。如此一来,可以装成是毒疯子遭擒后,被咱们化去了内力。”
一个坛主道:“毒疯子这人浑身剧毒,难以靠近,咱们化去他内力,情有可原,旁人怀疑不得。香护法的妙策,稳妥之极,万无一失!”香罗刹笑了笑,看到尹坛主沉吟不语,问道:“尹坛主有何高见?”
尹坛主道:“尹某觉得,还不算稳妥。第一,此人服食‘伏龙雄黄散’,固然症状可知,但长老堂也有精通医道的,不难辩出他服药长达半年,半年之前,毒疯子在哪?还在辽东,替夷主卖命!第二,向天啸更会质疑,咱们为何不擒住后即押总坛,非要慢慢废去其内力,半载之后才送到?这两点,实在不易自圆其说。”
香罗刹叹道:“尹坛主一语中的,你所想亦为我所虑。可眼下已到了存亡之秋,不能再拖了。我叫来大伙儿,集思广益,确然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唯有行险,干这一出了,只盼姓向的没那么警觉。”
众人聚议半日,一无所获,还得靠香罗刹的原策,暗暗都觉惭愧。尹坛主道:“冒昧问护法一句,为什么说咱们到了存亡之秋?”香罗刹沉声道:“据皇宫中的内应回报,万历老儿重病缠身,快要一命呜呼了!”
尹坛主恍然道:“原来如此!天子将崩,福王必有动静,咱们还蒙在鼓里。显然,福王只跟姓向的商议,将我等排除在外。他们一旦成功,即为新君功臣,姓向的权柄更大,咱们永无出头之日!”
众人方知香罗刹召集自己的缘故,暗想:“咱们在教中,与向家并非一派,谁亲谁疏,向天啸如何不省得?此刻就算倒戈,也来不及了。只好奉香罗刹、封铁面为主,同姓向的决出高下。”
香罗刹道:“扶新君登极,向来是历代教主的大愿,这等不世奇功,绝不可叫向天啸捷足先登。诸位同心协力,助我和封大哥,连根拔除了向家。等重掌教内大权,再与福王谈判,这位王爷也只能依靠咱们了。”
众人齐声道:“愿为二位护法执鞭随镫,夺回本教大权!”许清浊给风倦月使了个眼色,两人学着复述了一句。许清浊心道:“周天教主自比神仙中人,不理俗务。没想底下教众,竟然明目张胆对抗,争抢权力。”
香罗刹听他二人也跟着表忠心,嘻嘻一笑,目光瞧了过来,面上极尽妩媚。许清浊心中一寒,暗想:“我俩与香罗刹不过初见,她竟由咱们将丹教机密都听了个遍,显然是不欲留活口了。”悄悄握住剑柄,准备大战一场。
香罗刹念头一动,正要说话,忽听门外的守门人道:“两位护法,虚日堂的兄弟远来,说有要事相报。”香罗刹和封铁面对望一眼。香罗刹点了点头,一个坛主将殿门打开。
只见一人快步走近,劲装打扮,半跪在地,等殿门关好了,才道:“属下虚日堂纪浑,拜见二位护法。”香罗刹笑道:“原来是轻功天下无对的‘无影鼠’,你怎么做起信使来了?”
纪浑道:“香护法谬赞了,属下入教前一点微名,不足诸位大人挂齿。”香罗刹笑道:“何必客气?纪兄弟,你是奉尉迟堂主之令前来的吗?有什么要事?”
许清浊情知香罗刹差点就要处置自己,给这人一打岔,又续片刻平安。但他武功今非昔比,倒也不惧,心想:“香罗刹位居高职,绝非幸致。她连教内一个无职无位的教徒,都详知其底细,这份能耐就不容小觑。”
其实,他是误会了。丹教分二十八堂、三十六坛,各堂和各坛的职能大为不同。各地分坛负责招纳信众,场所一般都摆在明面上。坛内鱼龙混杂,包含三教九流。丹教鼎盛之时,甚至一个分坛里,八成都是寻常百姓,
而二十八堂,均设在隐蔽之处,专为对付武林门派,每堂不过七八人。因此堂中全是精英,即便无职无位,昔日在江湖上,大多也是武艺出众的高手。这纪浑在虚日堂里,武功、名头只在堂主之下,香罗刹岂能不认得他?
纪浑道:“回禀香护法,我虚日堂,连同危月、室火、鬼金三堂,在河北境内发现了毒门叛逆的踪迹。四堂好手出动,将对方逼入绝路,最终擒拿了他们首领。可我方人数稀少,担心毒门会有援军,于是派我前来,报知二位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