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浊、风倦月在窗外偷听卢受和王安对话,分明感觉这位东厂督主公私混淆,言辞闪烁,而那老太监正气浩然,威风凛凛。孰贤孰昏,当真是高下立判,不必多想。
许清浊暗道:“瞧卢太监的人品,十九不会拒绝郑家贿赂,若他能公正断案,只怕日头要打西边出来。不知王安是何许人也?好似地位还在卢太监之上,又比他正直十倍,此老才是我可以诉冤的对象。”
他主意既定,靠近风倦月,低声道:“那老太监说,盼着卢受查个水落石出,不要包庇真凶,正合咱们的意思。不若跟随其后,等无人在侧,即向他禀明实情。”风倦月点了点头。
风倦月在屋壁和院墙之间借力而跃,跳上墙头,伸手拉许清浊上来。两人远眺前方,只见王安已出了东厂院落,独自往东而行,忙从另一侧跃下,跟在王安后面。
不料没走一刻,便至东华门,王安穿行无碍,侍卫不敢阻拦。许清浊、风倦月不熟宫里地形,没来得及喊住他,由他走了过去。两人相视一愣,均想:“糟糕,这道关卡怎么办?”
正自无计,守门的侍卫已发现他俩,见其立在不远处,往门内张望,不由起疑,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看什么?”许清浊忙道:“我是......”背后有人叫道:“哎呀,小冯翰林,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回头一瞧,却是陈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道:“你好不晓事!便是督主一时没召见你,你也不能乱跑啊!”一个侍卫奇道:“陈公公,他就是小冯翰林?怎么没穿官服?”
陈太监笑道:“冯大人这样的容貌气质,还有人能冒名顶替?他是应督主邀请,来东厂协审案件来的。”那侍卫上下打量许清浊,笑道:“啊,恕小人眼拙,冯大人勿怪。”
许清浊本来有点慌,听他们这样讲,忽地计上心头,稍正神情,指着宫门内道:“陈公公,下官突然想起,有一件要紧物事,落在文华殿里,须取来面呈卢公公,不然有负他老人家所托。”
陈太监道:“我说小冯翰林啊,督主都发脾气了,还管什么别的!你还是快随我回东厂,给他老人家赔礼道歉。”许清浊摇头道:“卢公公召见下官,正为此物,我非取不可。”
陈太监奇道:“什么物事?”许清浊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是已辞官的白昱大人,留在文华殿的一封密信,详述了当年那事的经过。”陈太监一怔,恍然道:“啊,既然如此,小冯翰林且去,我替你回禀督主。”
原来,卢受正在审理刚发生不久的“藏凶入宫”之案,皇城内的官员太监,均有耳闻。此事与数年之前的梃击案颇有类似,早有不少人怀疑两案主谋一致,是以不敢淌这趟浑水。
当初刺客屠杀东宫,唯一幸存的白清砚,也辞官隐退,显然是因知情极多,不得不离开是非之所。陈太监听说白清砚留有密信,立即猜到,其中肯定涉及了梃击案的幕后真凶。
卢受主审眼前大案,无论是秉公,还是徇私,这封信都极有参考的价值。陈太监身为卢受的心腹,自然深明此理,若小冯翰林真为督主奉上此物,功劳难以衡量,连自己也能沾光受赏。
只是当着众侍卫的面,不好更说深一层,他唯有不动声色,叫许清浊赶紧入宫取来密信,自己则往东厂,报知好消息去了。至于小冯翰林为何知晓白昱的密信,他想两人都乃编史的官吏,定有来往,所以并不起疑。
可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小冯翰林”实是许清浊所扮。小冯翰林并不认得白昱,许清浊却是白昱义兄的徒孙,白清砚的生平事迹、官位职务,常听花如何和三芳说起,一点也不陌生。
许清浊还从凤雏处,详听了梃击案的经过,舒云天恢复清醒后,也明白与他交手的是白清砚。因此白清砚虽从未向花家道明此案实情,许清浊结合自己所知,却是一清二楚。
加上在东厂偷听两大太监的争执,许清浊亦得知卢受唤小冯翰林觐见的缘由,这才能急中生智,正中下怀欺骗了陈太监。众侍卫虽不明底细,想他是替卢受办事,哪敢多管,连声道:“冯大人请过。”
许清浊暗松一口气,带着风倦月穿过东华门,走出百步,回头瞧不清侍卫了,才笑道:“这陈太监来的倒巧,帮了咱们一个大忙。”风倦月心中好奇,道:“你真有一封密信藏在那什么殿里?”
许清浊嘻嘻笑道:“有才怪了!文华殿在哪,我都不晓得,只是听说过有这个地方。”风倦月道:“哦,你是乱编的,那咱们也不去那什么殿了?”许清浊颔首道:“是,咱们去寻王老太监,正事要紧。”
转眼走入一条蜿蜒的林荫大道,许清浊见有个年轻太监拎着水桶走过,上前道:“小公公,你可见着王安公公往哪去了?”那太监往身后一指,道:“王公公回慈庆宫了。”
许清浊笑道:“多谢,多谢。”那太监瞧他打扮华贵,既非官员,也非太监,还当是皇亲国戚,躬身行了一礼,继续走了。两人顺着他所指,往北行了一盏茶工夫,
临近慈庆门,有侍卫把守,两人不敢硬闯,瞧庭外古树高大,藏入树丛,攀援至枝头,再翻进门内,落在屋顶。许清浊握住风倦月的手,以“种功之法”递去一丝“清浊劲”,运使“藏花诀”,将二人气息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