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不喜这类鄙俗之言,稍有些脸红,抛出一个小瓶。魏进忠关了门,一转身,正好接在手里,大喜道:“多谢李姑娘赐药。”如获至宝放入怀中,忍不住问道:“敢问李姑娘,这到底是什么药?”
那人道:“怎么着?你想自己调配?”魏进忠笑道:“小人这点心思,哪瞒得过您?小人愿伺候姑娘一辈子,可也明白得很,您仅仅暂居宫中。等您一走,小人还不得另想他法了?”
那人笑道:“魏公公倒挺直爽!告诉你也罢,此药是当年陶国师的仙方,采阴补阳,神效无比。嘉靖皇帝儿孙满堂,靠的就是它了。你若肯尽心,事成之后,这方子不是不能给你。”
魏进忠忙道:“是,是,小人全听姑娘吩咐。”瞧对方笑而不语,又奉承道:“前日幸得姑娘指点,小人才识破惜薪司的诡计,立了大功。卢公公跟我说,等案子结了,即荐我接管惜薪司。”
那人笑道:“是么?我提前恭喜魏公公了!你胆子既大,性子又贪。今后的前途,远不止一个惜薪司掌印太监。”魏进忠讪笑道:“小人是有些胆大贪心,不过对姑娘,一片忠心可......”
那人笑道:“我不是在损你,是在夸你。世上谁人不贪心?只是没胆子罢了。你兼有二长,可算人中之杰。”魏进忠笑道:“姑娘说笑了。”那人收起笑容,盯着地上的假太监,问道:“他怎么被抓的?”
魏进忠道:“小人当时不在慈庆宫,但见他被侍卫抓住,严刑拷打。”那人见假太监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去吧。”魏进忠问道:“姑娘,您要怎么处置他?”
那人淡淡地道:“老样子,他命里若是该死,你自会在库房中找到他的尸体。夜里悄悄处理掉,别让人发觉。”魏进忠回想之前数例,忍不住道:“李姑娘,你究竟做了什么?他们的死相......都吓人得很。”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想明白,不妨留下来旁观。”魏进忠打了个寒颤,忙道:“不敢,不敢!”躬身行了一礼,转头欲离。那人轻抬下颔,吩咐道:“把这两个侍卫弄出去。”
魏进忠应了,将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扛在肩上。他体格健壮,带着两个成年男人,也不费力。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醒来以后,去向我干爹告状怎么办?”
那人冷笑道:“他们喝了我的茶,三日内发生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你担心什么?”魏进忠喜道:“是,小人叫他们去太液池边睡上一觉。”扛着两名侍卫奔出屋子。
那人绕着昏迷的假太监走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堂堂的‘裂空掌’毕龙吟,竟能被侍卫活捉?当真稀奇!”忽听背后响起脚步声,皱眉道:“魏进忠,我不是叫你走了么?”
却未听对方回答,那人转头欲斥,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一男一女立在屋门口,正乃许清浊和风倦月。许清浊摇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毒灵子,你在宫里干嘛?”
那人一身宫女服色,穿着朴素,美貌胜过六院佳丽,肩头停着一只黑隼,不是毒灵子是谁?许清浊、风倦月尾随魏进忠,躲在库房外偷听,待见那黑隼飞出,已猜到了几成。
果然,毒灵子随后乔装而至。她和魏进忠的对话,全让二人听在耳中。等魏进忠离去后,附近无人,许清浊和风倦月没了顾虑,当下一同现身,挡在门口,好向她问个明白。
毒灵子初时震惊,念头数过,脱口道:“活捉毕龙吟的,不是侍卫,而是你们两个武功高手!”想起一事,忙问:“爱哭鬼,你身上伤重得很,不寻医养伤,还敢跟人动手?”
许清浊见她潜入宫中,定怀着什么诡计,极是不悦,欲要诘问,却听她关心自己,心肠转柔,叹道:“我还好,性命暂且无碍。再说了,月娃在我身边,寻常人也伤不了我。我混进宫里,那是非来不可。”
毒灵子冷哼道:“你是来救谷丰庭的,对不对?”瞪了一眼风倦月,道:“喂,本姑娘叫你瞒着他,你全当耳旁风了?”风倦月摇头道:“藏羚儿起疑了,我瞒不住他。”
毒灵子恼道:“想瞒还有瞒不住的?”许清浊道:“是你揭发的我师伯?”毒灵子一怔,稍现犹豫,旋即点头道:“不错,他所运的镖里,藏着一批火器。便是咱们在地宫里所见,已被向天啸转交给福王的那些。”
许清浊于此事已猜到六七分,并不惊诧,叫道:“你明知福王嫁祸我师伯,干嘛还害他入狱?”毒灵子冷笑道:“我不告他,莫非去告福王?这镖就是他运进宫内的,他逃得了干系?”
许清浊反驳不得,闷声望着她。毒灵子道:“你师伯大意失察,给人当了挡箭牌,怪得了谁?”许清浊不忿道:“那也不必非拆穿不可。”毒灵子冷笑道:“不拆穿他,好让福王炮打紫禁城,抢走皇帝大位?”
许清浊哑口无言。风倦月忽道:“你为何阻止福王?”毒灵子冷哼道:“你管得着么?”见许清浊望向自己,扁起嘴道:“......我毒门与丹教仇深似海,福王与丹教狼狈为奸,我岂能袖手旁观?”
许清浊不信,道:“你粉碎了他们的阴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毒灵子道:“我就瞧不惯丹教行事,非得给他们使绊儿!”许清浊忍不住道:“你因为这缘故,才匆匆进京......不等我苏醒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