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星道:“回道长的话,家父原本羡慕太师父潇洒无拘,只是忙于外务,无法得闲;直至晚辈接任掌门,他老人家方才如愿。”天怀见他不卑不亢,倒也无话可说。
曹云星转头向花如何拱手,道:“花姑娘,你好!”花如何微微颔首,并不多言。曹云星左右一望,又道:“听闻我舒师兄也随你而来了,能否唤他出来一见?”
小桥方丈、天龙道长、天怀等人心中亦有此问,只是不便主动提起,听得曹云星发问,忙把目光投向花如何。花如何早瞧曹云星不顺眼,听他口吻,似是自居掌门,传唤门中弟子一般,心头更加火大。
她按捺怒气,淡淡地道:“凤雏不喜嘈杂,恐怕得叫你失望了。”这个“嘈”字咬得极重,饱含讽刺。曹云星并不生气,道:“请恕曹某逾越。只是闻说舒师兄内功已失,不得不在意。”
他轻叹一声,忽然向花如何一揖,谢道:“舒师兄遭逢不幸,多亏花姑娘不离不弃,悉心在旁照顾。眼下花苑更适合舒师兄居住,他虽无心回归山门,曹某绝不敢强求。”
花如何暗恼:“你已知我兄妹身世,却来风言风语。”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在场宿辈高人均晓凤雏失了武功,但想凤花有情,长相厮守,未必是件坏事,只当曹云星好心好意,连天怀也稍舒眉头。
忽听后面有人道:“曹兄!别来无恙?”众人往后望去,一男一女并肩而至,男的三十余岁,面容文雅,身子颀长,白袍洁净,绝无杂色,腰间别着一柄宝刀;女的亦一身白衣,面蒙轻纱,秀发直垂,远看似乌峰立雪。
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白衣弟子,有的相貌俊美,有的貌不惊人,人人都带着一股出尘的气息。凡是熟知武林之事的,不难猜到他们身份:唯有长年居于天池的天山派弟子,方才如此清雅脱俗。
曹云星喜道:“一魂兄,上次一别,多少年了?咦,伯父这次不来吗?”问话之间,向天山派弟子一一拱手。众人大觉奇怪,均想:“沈正松中风多年,行动不便,故派沈一魂、沈素衣兄妹前来,曹云星怎么明知故问?”
沈一魂笑道:“曹兄所赠灵药颇有奇效,家父按方服用半年,已是行动如常,武功看来也能恢复六七成。正因如此,家父不问外事,专心闭关修炼,更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兄弟。”
众人心头一乐:“沈正松这老头儿倒雄心不减,中风在床,武功荒废十几年,居然还想练回来?真练回来,也该寿终正寝了!”素知当年沈家、向家争夺天下第一刀之名,沈正松与向天啸长期较劲,都勤于练功。
沈素衣笑道:“曹掌门,我哥哥也是一派掌门了,论‘身居高位、年轻有为’,武林中可不止你一人了喔。”曹云星大笑道:“哪里,哪里!一魂兄方方面面,均远胜于我。这八个字,我从来不敢领受。”
曹云星即位以来,天山派收了他不少赠礼,包括助老掌门恢复自如的稀世良方。沈家上下,对此人印象极好,沈一魂与他亦非常亲近,称兄道弟。两大门派隔得虽远,时有书信来往。
花如何冷眼旁观,暗想:“这两人给云天提鞋都不配,居然敢自称‘年轻有为’?”曹云星同沈家兄妹寒暄一阵,见少林、武当诸人含笑注目,忙道:“啊,咱们光顾着叙旧,累得高僧道长们不能入席。”
俞崇仁把手一请,微笑道:“四位掌门及诸位同道,请进。”曹云星道:“恭敬不如从命。”又向花如何抱拳。花如何淡然道:“曹先生请便。”只称他先生,不喊掌门,自不服其得位不正。
几位贵客互相谦让,天龙道长边走边打趣道:“天山、秦岭都由年轻人执掌,咱们两个老家伙却还占着掌门位子。哈哈哈,当真算是没羞了!”小桥方丈颔首笑道:“道兄说的是。”
谈笑间,一僧一道偕同曹云星、沈一魂进厅,各门弟子紧随其后。四派论规摹传承,实为武林前四的大门派,座位靠中靠前,颇受重视。门人入座后,也都面带骄傲,不掩自豪之情。
忽有一人叫道:“师父,师父!你来了?”一人身法奇幻,连影不绝,眨眼来到僧道诸人的桌前,柳眉弯弯,巧笑嫣然。原来是莫忘竹听闻武当派驾临,赶忙跑来厅里,拜见恩师天怀。
大厅内满是桌凳,能走的空道狭窄曲折,她奔行如风,却一处都没碰着,步法精妙,不可思议。天怀吹胡子瞪眼睛,道:“哎呀,你居然记得有我这个师父?我还以为你改投凤雏门下,做了‘凤凰派’开山大弟子呢。”
莫忘竹脸红不止,羞答答地道:“哪有什么‘凤凰派’,师父就爱开玩笑!”她赖在花苑,成日缠着凤雏练武的消息,已由天趣带回武当派,告诉了天怀。天怀虽替她高兴,也觉自己这“真师父”当得有点名不副实。
其他人见她十五六岁,竟是“武当五天”的弟子,辈分之高盖过在座大半,相顾惊叹,不乏议论之声。天怀与她说了两句,目光一斜,发现不远立着一道身影,忙站起来,叫道:“舒贤侄!”
秦岭派弟子亦纷纷起身,齐道:“大师兄!”舒云天陪着莫忘竹在俞家散步,原不想和故人相见。可莫忘竹奔进厅堂,他也就跟随入内,见众人礼数备至,勉强点头道:“道长,诸位师弟师妹,好久不见。”
曹云星正要请他过来,身后一人忽然离座,走到舒云天跟前,纳头拜了三拜,一言不发,返回桌边。曹云星脸色微变,话到嘴边,竟又咽了回去。舒云天暗暗叹息,转身往内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