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还没答话,那跟班先笑道:“可不是么?咱家少爷读书过目不忘,天文地理,风水医卜,无所不懂!”又道:“少爷,你一路仗义援手,医活多少人了?我瞧您开个医馆,保准发大财!”
傅山记性极好,年纪幼小,已读书破万卷,胸中皆经典。百家之中,尤其痴迷道家,自己又以山为名,常盼能游历名山,访仙求道。见家人担忧学业,他便和父母约好,十五岁之后,即入贡学,专心文事。
十五岁之前,则任由他离家远行,不可干预。所以,他十二岁时,带着个忠心的老家仆,四处寻游。而今已过两年,来到湖北境内,听闻九宫山仙家胜地,慕名登临,恰好遇上许清浊等人,
傅山未向名医拜师学艺,凭靠强记医典,自学医术,倒也活人无数,远胜寻常大夫。武林同盟之中,虽有神医莫长青坐镇,无奈没随许清浊前来。众人乍得这位天降妙手,可谓绝处逢生,欣然莫名。
许清浊道出请求,傅山也不推辞,当下跟着风倦月去对面房屋,寻找能用得上的药材。许清浊瞧了一眼众人,暗喜:“既有这小神医相助,他们和敌人交手受的外伤,更是不在话下了。”
但是,丹主的旷世蛊毒,想要根治,只怕没那么容易。许清浊回望林中道观,寻思:“咱们杀得毒门蛊师全军覆没,怎么丹主一点动静都没?诡异得很,我且去查探一番,最好能弄来解药。”
他唤姬龙峰、卢象升守护众人,倒提了荡寇枪,疾步奔去,绕过昏倒在地的诸多蛊师,潜入深林,来到普清观外。只听一个声音道:“师父,你好些了么?”他浑身一颤,暗叫:“是灵儿!”
拨开叶丛一望,道观之前,孤阳子盘坐运功,身躯巨大,虽为坐姿,也比旁侧站着的少女还高。那少女一身黑衣,婀娜美貌,只是面色憔悴,眼圈泛红,难掩悲伤之情,正是许清浊挂念已久的毒灵子。
孤阳子叹道:“这‘琉璃丹身’一旦练成,神通伟力,堪比神佛。不料强行吸收圣灵,仍反噬厉害,令人难受得很......早发片刻,让五毒圣使瞧出端倪,或没那么容易解决他们。”
毒灵子挤出一丝笑容,道:“师父现下渡过难关,同时兼得‘琉璃丹身’和‘五毒圣灵’,已是无人能敌了。”许清浊暗想:“此人刚才竟是虚张声势,实则竭力对抗内魔,差点不支!”
懊悔之余,定睛观望,只见孤阳子晶莹剔透的体内,果有一条黑龙盘旋,不知何时,毒云已被他重新吸入身体。便知他散发毒云,多半因为扛不住反噬,唯有倾泻出去,等缓了过来,再慢慢回收凝聚。
“琉璃丹身”天下至坚,孤阳子练成以后,眼皮、舌头等器官,全都化为硬物。他眼皮已不能合拢,连打坐练气,都睁着双目,看起来极为恐怖,语调也因舌头僵硬,变得古怪莫名,不似人声。
孤阳子扫了一眼毒灵子,道:“灵儿,为师这副模样,你害怕吗?”毒灵子摇头道:“不,师父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孤阳子问道:“我若变成了蜘蛛、蜈蚣,你怕不怕?”毒灵子一时语塞。
孤阳子哈哈一笑,站直了身躯,立如巨塔,收起笑容,悲声道:“蜈儿和蟾儿因我殒命,媚血更为了我,不惜以身为饵,使苦肉计将正道中人骗开,才让你我安然无恙来到九宫山,最终成就了‘琉璃丹身’。”
他伸手抚摸着毒灵子头顶,叹道:“也难为你了,我一路上神志不清,你带着我东躲西藏,吃尽了苦头。好在‘琉璃丹身’让我脱胎换骨,体内情蛊被消除干净,再也不会为情所困。”
毒灵子喃喃地道:“为情所困......”孤阳子眼神转厉,道:“不过,正道中人应该全都被骗往了云南,他们怎么还会有一支人马,出现在这里?难道我毒门藏着内奸?”
广场上,尚有十来名毒门弟子错落而站,闻言吓得都跪倒了。毒灵子道:“师父,他们忠心耿耿,不会背叛您的。我想,这些人也许是误打误撞......”孤阳子道:“误打误撞?决计不会!”
毒灵子默然不语,孤阳子继续道:“哼,他们在我的毒云笼罩之下,居然能逃走,用的还是‘五毒桃花瘴’。姜师妹故世后,只有一个人持有此物,那就是她女儿花如何!”
一个黑衣弟子躬身道:“禀师尊,弟子方才窥探敌情,看对方年岁规摹,绝非那武林盟主亲驾。”毒灵子也道:“定是花如何那女人为了示恩,将桃花瘴分给了属下保命......师父,您别多想。”
孤阳子凝视着她,道:“灵儿,莫非你要让为师放过他们?”毒灵子道:“我、我......”轻咬嘴唇,半晌道:“一群不成气候的小贼,何须师父动手?且留给徒儿,师父的劲敌应是剑仙和周天老魔。”
孤阳子道:“为师这些年糊涂归糊涂,并非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什么枪王之子,与你之间......”毒灵子脸红道:“师父!”孤阳子叹道:“罢了!”转过身子,道:“你们且随我来。”
一个黑衣弟子道:“师尊,新收的弟子们怎么办?”孤阳子冷哼一声,道:“这群蛊师为五毒圣使奴役惯了,迂腐陈旧,哪会心甘情愿接受变革?他们入我毒门,必然对本尊阳奉阴违。我宁可孤家寡人,也不收这等废物!只不过是驱虎吞狼,叫他们和那群正道小子杀个两败俱伤!我真正看重的,是你们这些我亲手带出来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