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齐睁眼,离座迈出门槛,舒云天听声辩位,道:“此人在拔仙台顶。”拔仙台又称“拜仙台”,是太白山第一高峰,昔日少林、武当、秦岭三派交流武学,便在此峰之巅相聚。
一声才息,又是一声响起,震耳欲聋,功力低者,无不心肝发颤。云刚眯起眼睛,盯向远方高峰,笑道:“这魔头挑衅咱们呢!如不赴约,岂不叫他小觑了?”运气于胸,仰天长啸,两般啸声交叠,天上云朵,似为之散开。
五人均知敌人作啸,意在约战,云刚既已回应,便该前往拔仙台,不然得落下怯战之名。许清浊迟疑道:“向天啸诡计多端,反客为主,让咱们找他。拔仙台上,莫非布下了陷阱?”
花如何摇头道:“此乃秦岭派地盘,云天派人日夜巡逻,他岂能轻易做手脚?我猜他和周天教主,并不在一处。周天教主引咱们往拔仙台,他则率人攻打这里,夺回女儿。”
向天啸父子的武功,算是顶尖的了。尤其向子玄,身载“七苦之毒”,若是魔性尽发,除了五大高手,剩下的人恐怕没谁敌得过他。向天啸这一着,无疑逼迫他们,得留下一个“看家”。
花如何深知对付周天教主,六人缺一不可,当然不会中计。不仅如此,去别处应战,还须多派一人,护住凤雏,不禁稍感为难。舒云天忽道:“龙峰,你代我指挥本门弟子,提防向天啸偷袭。”
姬龙峰道:“龙峰遵命,请掌门放心!”舒云天又道:“风姑娘,你与咱们同去。”风倦月一怔,然后点头道:“好!”花如何眼神一亮,暗道:“不错,风姑娘正是不二人选。”
此役险恶之极,倘若意志不够,哪怕远远旁观,也要心神失守,行动不得,谈何在惊涛骇浪之中,保护凤雏不受余波干扰?风倦月武艺与姬龙峰相当,可论本心之坚,实不让五大高手,足以担当此任。
远处啸声再次传来,似是等得不耐。花如何道:“该走了!”托住舒云天左臂,头也不回道:“凡我同盟中人,一切听从姬少侠调派。”众人领命声中,两人轻如纸鸢,飘然远去。
云刚捏了捏拳头,马恒之握住刀鞘,脚步一动,眨眼已在半里外,与剑仙凤雏并肩,赶往拔仙台。许清浊背起荡寇枪,与风倦月对视一眼,拉起手来,相携追去。莫忘竹低着头,独自在后,跟随六人而前。
七人轻功超群,山路崎岖,如履平地,不到盏茶工夫,来到一处屋脊般的山岭,称为跑马梁。山梁东头,一峰高耸,便是拔仙台了。仰望而去,一座小庙宛似凌空,划破蓝天,将与艳阳相连。
数纵数落,已至那庙宇前,穿门而望,庙后一段刀斧削过般的斜坡,长约二百余步,通往台顶,有道高大的人影,立在其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花如何松开舒云天,道:“风姑娘,麻烦你了。”
风倦月嗯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盯向许清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金羽甲’穿上没有?”许清浊闻言一笑,拉了拉衣襟,露出半截金羽甲,道:“你唠叨了一夜,我岂敢不穿?”
此宝虽是毒灵子“借”给他的,一直未讨回去。风倦月知他不如莫忘竹,有绝世气功护身,怕他有失,便不厌其烦劝他将套上金羽甲。许清浊既已照办,风倦月稍感放心,低声道:“你千万小心。”
许清浊颔首道:“恩公就交给你了!”见其他四人已离庙,倒拿长枪,追着同伴,冲上坡去。舒云天闭了双目,在老君像前的蒲团坐下,沉心入定。风倦月立于其畔,贴身卫护。
天山同心术,便是在数人之间,建立起心灵感应,五感六识几乎相融。舒云天不必去看,亦能亲临战斗,只是不能隔得太远。他闭上眼睛,亦有益处,不以己视野,影响许莫两人。
五大高手踏上拔仙台,见山台略倾,却平坦开阔。悬崖万仞,深涧千丈,崖壁奇石凸出,好比刀枪剑戟,犬牙交错。一人孤立崖边,身高超过一丈,背对坡道,青袍随风振抖。
他躯体巨大,袍子比起常人所穿,也整整宽大一倍。日辉打在他露出的后颈间,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琉璃之身,晶莹剔透,虽现一角,明炫闪耀。台上仅他一人,没有向家父子身影。
五人早有感知,并不惊讶,倏然散开,站成偌大一个半圆,隐将他包在其内。花如何手按剑柄,朗声道:“教主光临秦岭,有失远迎,望请海涵!”双方虽为死敌,有邀在前,仍得说两句场面话。
周天教主置若罔闻,面朝悬崖,似乎陶醉美景。可他的脑袋上,箍着那副无孔无洞的青色面具,就算风光壮丽,他又哪里看得见?花如何未听回答,脸色一变,缺月剑出鞘,当胸斜持。
许清浊一摆“三才式”,放倒荡寇枪,紧盯住强敌;马恒之反握风流刀,足下不丁不八,看似随意,架势毫无破绽。莫忘竹微抬竹棒,云刚双拳并举,两人真气雄浑,稍稍外放,汗水蒸腾,身周轻雾萦绕。
大战一触即发,周天教主仍一动不动。六人陷入僵持,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力。换一个人,处于这等境地,意志不足,坚持不了数息,就得心慌发虚,倒头晕死过去。
马恒之无惧威压,生平却最烦束缚,第一个忍耐不住,笑道:“魔头,你别装模作样啦!”一声长笑,打破僵持,连人带刀,腾起两丈多高,矫若飞鹰,扑向周天教主。刀意绽放,霞光万道,笼罩对方头顶。
哪知他尚未落足,突然又飞了起来,好像皮球撞地,弹向远处。只是他撞上的,不是实物,而是无形的气钟。便听他大叫:“哇啊啊啊啊......”叫声渐小,在半空划过一道弯弧,坠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