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花镜月的眼神中有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声道:“你们都已是心有所属的孩子,哀家也不想去为难你们,只不过……上官氏这一辈,还是会嫁一个公主过去,要嫁的人,便是嫡次子唐胥。”
“九舅舅要娶孙儿这一辈的公主吗?”上官浅韵皱起了眉头,如果唐胥娶了她妹妹,那她以后该和他们夫妻怎么称呼彼此?
她是叫自己的妹妹九舅母?还是唐胥随着她妹妹叫她姐姐?
完全就是乱了辈分,她不同意,要找公主嫁给唐胥,也是能是她的姑姑。
太皇太后一见她这小孙儿皱眉摇头,她便笑了说道:“哀家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唐氏这一代中,只有唐月一个嫡子。而自古以来,唐氏与上官氏结亲,都必然要是嫡出公子的。”
上官浅韵觉得这事,她似乎是阻止不了了,为了她表哥的幸福,她就小小牺牲一下吧!
太皇太后见她这丫头又点了点头,她便笑望他们三人一眼说道:“在龙儿这一辈的公主中,瑶儿已许配人家,璃儿那丫头也已早早嫁了人,而今适龄的公主中,也只有琼儿那孩子了。可那孩子心气儿高,恐要让她与唐九爷相处一下,才能看看能不能结成这门亲事了。”
“广陵长公主上官琼?”花镜月可记得那位八公主,似乎还没到十五岁吧?可他九叔虽然看着年轻,其实却已经三十三岁了。
之所以这么大没成亲,那是因为他九叔脾气太坏了,以往他父亲给安排的婚事,就没一个让他九叔满意的。
上官浅韵心里早猜到了,皇室也只有她这八妹最适合了。再往下数,那都是要么是十一二的,要么是十岁以下的,根本都没长大,能嫁人吗?
而她那些姑姑,也的确都嫁人了。
唯一没嫁人的小皇姑,却是心系杨宸的,更是上官氏的持令尊主,总不能让她去嫁给唐胥吧?
太皇太后对此也是一叹气,望着花镜月道:“年前便接到你父亲的来信了,说若是不想唐氏与上官氏就此断绝关系,要么让上官氏的君王娶你们唐氏的女儿,要么就让上官氏的公主嫁给你们唐氏的嫡出公子。”
可上官羿早已有正妻了,如今又已成为了一国之君,他的发妻温氏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可若是唐氏女嫁来后,那这个皇后……让人家温氏让位给一个新人,始终有损阴德。
展君魅对此事一点都不关心,不管是上官氏嫁女,还是上官羿娶唐氏女,这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要守着他的小家,和自家媳妇儿过好日子就好。
花镜月和上官浅韵对视一眼,显然都觉得这事十有**难成。
而被人安排了终身大事的唐胥,此时却在做噩梦,梦到他的姐姐穿上红嫁衣走了,梦到他一直以为会成为他姐夫的唐肜被人卖了,梦到他的亲弟弟唐明,被他大哥亲手毁了容,一瞬间,他美满幸福的家,就这样因为一场和亲,而彻底支离破碎了。
他好恨,恨这该死的千年之约,恨夺走他姐姐的上官氏君王,恨他狠心无情的大哥,更恨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容雅一直守在床边给唐胥换帕子敷额头,当唐胥开始出冷汗之时,她便吓得忙喊道:“持珠,快去叫公主来,九爷好想梦魇了。”
持珠倒了一杯水先走过去递给了容雅,而后方才转身淡定从容的去叫人。
上官浅韵一听到唐胥梦魇了,她便忙起身离开。
花镜月也担心的追了去,皱着眉头想,明明伤势已经处理好了,九叔为何还会梦魇呢?
太皇太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方才对对面的展君魅说道:“小展,唐昆很快会来长安,你该和龙儿出去避避难了。”
“嗯!”展君魅淡淡应了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唐昆的到来。
太皇太后见他这般淡定,她便好奇的笑问:“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展君魅抬头望着太皇太后,启唇淡淡道:“唐氏本就居于咸阳,世人鲜少知晓,只因唐氏居住之地,乃是一处神秘的山谷。而我在花镜月出现后,便让我师兄去仔细查过唐氏,最终查到了他们的族人聚集地。”
太皇太后颔首笑了,既然他都能查到唐氏的聚集地了,那能探听到唐昆要来长安的事,还有什么让人惊讶的?
“龙儿已是我妻,唐昆就算来了,最多出手教训我一顿,并不会重伤于我。毕竟,我还是承天国的将军,多少会让他有点顾忌。”展君魅不怕唐昆来等门找事,就怕唐昆会与上官羿联手。
若上官羿真做了唐氏的女婿,那他和龙儿可更别想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上官浅韵来到后殿后,便见唐胥脸色苍白的在冒冷汗,被子被他踢掉在了地上,他难受的在床上挣扎着,可见梦中的他有多么大痛苦。
花镜月坐在床边去抓住唐胥的双手,俯身一声声的唤着:“九叔,九叔,我是阿月,你醒醒,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何苦还这样折磨自己……”
上官浅韵举步走到床边,她见唐胥这样难受的唤着她母后的名字,她真的很想知道,当初她母后嫁入上官氏,到底牺牲了多少。
“兰之姐姐……肜大哥,对不起!明弟,你回来,九哥错了,明弟……”唐胥伸手在胡乱的抓着,当他猛然睁开双眼,看到床边伫立的那名绝美女子后,他便一个劲儿伸手轻唤:“兰之姐姐……兰之姐姐……”
上官浅韵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汗水,望着他痛苦的样子,她只是难受低声唤了声:“九舅舅……”
唐胥瞬间清醒了过来,眼前的女子再不是温柔对他笑的姐姐,而只是一个让他爱恨不得的外甥女。
他恨她父亲娶了他姐姐,害苦了那么多的人。
可他又想到她是他姐姐的女儿,他又忍不住想要疼惜她,毕竟她身上流着他姐姐一半的血啊!
上官浅韵见唐胥清醒了,她便垂眸说了句:“九舅舅你好好休息吧!”
唐胥望着她抽手离去,感到自己掌心一空,心也跟着空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少年再美好,他也回不去了。
若是可以,真想永远不长大,这样的话,他们兄弟姐妹间,就可以永远无忧快乐的在一起了。
花镜月收回望着上官浅韵离去背影的目光,转头便是皱眉道:“九叔你这是做什么?她难道还不够苦吗?你有必要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便这般迁怒于她吗?”
唐胥沉默不语,他只是无法接受她,毕竟她是上官氏的公主,是那个没能保护好他姐姐……那个无用男人的女儿。
花镜月见唐胥沉默不语,他深呼吸后,平静说道:“骨肉亲情,其实没那么重要。十三姑在你出事后,丢下你出了宫。而她只因我一句话,便冒险在这个时候进宫救你……你可知,凤凰殿是皇宫禁地,没有君王的旨意,谁都不能擅闯。可为了及时救你出来,她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去了凤凰殿,将你给带了回来。刚才听说你梦魇了,她便焦急的来看你,可你呢?一盆冷水浇下去,把人给冷了个透顶。”
唐胥抬起眼看着花镜月,他很难以相信花镜月的话。唐胭没有去找人救他,而救他的人是上官浅韵?而上官浅韵却是花镜月求来的?
花镜月见他这九叔眼底浮现怒色,他便在一旁笑道:“十三姑那人,你还不了解吗?骄傲自大且自私至极,她出来后第一件想到的事,恐怕不是如何找我救你,而是想着如何在我父亲面前脱罪。而这罪是什么?自然是和你走失之罪了。”
唐胥早知唐胭最是自私怕死,所以他没指望唐胭能回来救他,他只是让唐胭捎个口信给花镜月而已。没想到,骨肉至亲一场,她竟然如此狠心无情,出去便没想过再救他出来。
“九叔,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骨肉至亲,我更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表妹呢!”花镜月说完这些话,便起身离开了。
他希望,他九叔能想通这些,不要再排斥除了唐氏以外的人了。
唐胥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他要好好想一想花镜月的话。
花镜月出来后,便去厨房找上官浅韵,因为他要去安慰下这个小表妹,她实在是被他九叔怪罪的太无辜了。
上官浅韵只去厨房瞧了一眼,见墨曲在熬药,上官翎在一旁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她便觉得头疼的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便遇上了花镜月。
花镜月一见着她,便上前温声安慰道:“表妹,你可千万别生九叔的气了,他就那臭脾气,等他想通了,自然也就会与你亲近了。”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上官浅韵对于唐胥的态度,她只觉得这位九舅舅像个大孩子,需要人给点温暖哄哄而已。
花镜月见她真没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皱了下眉头说道:“表妹,你这样骗人真的不好。”
“骗人?”上官浅韵向前走着,抽空斜了花镜月一眼,扬唇浅笑道:“我那是哄他,他不就是任性点要人哄吗?一个老大不小了,还那么孩子气的人,真是比我家子缘还不如呢!”
“我这是一会儿没在你身边,便背后说起我坏话了?”展君魅负手自前方走来,习惯很好的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带着她便继续往前走。
花镜月在后面摇头一笑,这个展君魅啊,祖上一定是酿醋的,否则,他能天生那么大的醋味儿吗?
天黑后,花镜月便离宫了。
墨曲倒是没跟着花镜月一起出宫回将军府,而是留下来继续照看唐胥,这人虽然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可却不知为何,他受了伤后,一直不退热,他真担心唐胥会被烧成傻子。
上官浅韵虽然对她这位九舅舅,也就那么一丁点关心,可见对方这般难受,她也不能不来看几回。
唐胥虽然高热不退,可人却清醒的很,望着床边站着的上官浅韵,他苦笑道:“你何必对我这般好,根本不值得。”
上官浅韵对于这位别扭的九舅舅,她拂袖坐在床边,望着他浅淡一笑:“九舅舅,你为何这样恨我?只是因为我父皇娶了唐氏的凤女吗?可他也是无奈的,毕竟那一代,只有他是嫡子,上官氏无嫡女,只能娶你们唐氏的嫡女了。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把你们的凤女嫁过来,这真让人感到很吃惊很意外。”
唐胥望着床边坐着她,她的笑浅浅淡淡的,没有讥嘲和冷嗤,一切都是那样的淡淡如水。
“九舅舅,母后她一生最爱的男人,也许不是我父皇。可她最敬重的夫君,却是我父皇。而我父皇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给我母后所有的爱。只因他是帝王,爱的是天下子民,而不能是一人。”上官浅韵笑与唐胥说,只想唐胥知道,她父皇没有对不起她母后,而是尽他所能的去做好一个夫君。
可帝王再尽力,终还是让人觉得无情的。
他父皇一生中,守得住对他母后的心,却守不住帝王之身。
唐胥对此嗤笑道:“他若是真对兰之姐姐有心,为何不守着兰之姐姐一个人?为何在兰之姐姐走后,他又那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子女出生?”
上官浅韵伸手接过容雅递来的帕子,为唐胥换掉额头上热了的帕子,俯身笑说道:“九舅舅,帝王之爱,雨露均沾,泽被苍生。父皇能心里守着母后已是难得,那还能真求他一生为母后守身呢?这事儿,别说皇祖母不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的,毕竟在父皇那一代,也就他一个独子,这让承天国上下如何不惊恐?皇室的子孙绵延,才能让天下人心安定,不是吗?”
唐胥被她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偏过头去不想再理她,闭上了眼睛,那怕她的话很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是上官君申对不起他姐姐。
上官浅韵见唐胥又耍小孩子脾气,她抿嘴一笑便起了身,对容雅交代道:“你先守着,等下半夜,让持珠来换你。”
“是!”容雅低头应道。
上官浅韵转头看了装睡的唐胥一眼,便笑着离开了。唐氏的公子,可个个都别扭的很呐!
前有花镜月,后有唐胥。
而那个与她母后青梅竹马的唐肜,似乎也很别扭?
就是不知道,她那个小舅舅唐明,是不是也是个极其别扭的人。
厨房
所有人都睡了,只有墨曲在辛苦的熬药。
上官浅韵在离开唐胥哪里后,便先去瞧了瞧她皇祖母,陪她皇祖母说了一会儿话,等她皇祖母乏了,她便离开了。
可离开她皇祖那处后,她回到房间,便没见到展君魅的人影儿。
本以为他是和墨曲一起在厨房呢!谁知来了厨房后,还是没见到他的人影儿。
墨曲这边熬好药,正过滤着药渣呢!忽然见她到来,只看了一眼,便又低头滤药汤说道:“一会儿就弄好了,到时候我给端过去,公主你且回去早些睡吧!舅老爷由我守着,绝对出不了什么事。”
上官浅韵来这里,根本不是来看唐胥的药好了没有,她是来找她家那位不让人省心的驸马爷的。
墨曲将药滤好后,一抬头就见厨房里没人了,他也就皱了下眉头,便将碗放在食盒里,拎着食盒出了厨房。
上官浅韵夜里不睡觉,提着个灯笼,到处找她家夜不归宿的驸马爷。
可她皇祖母住的宫里,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可还是没找到展君魅那混蛋的人影儿。
当殿前侍卫看到她夜不休息,而是提着灯笼要出去时,便上前行礼询问道:“见过长公主,不知长公主是在找什么?我等可以帮长公主您一起找。”
展君魅可是私自入宫的,上官浅韵可不敢大张旗鼓的让人帮忙找,故淡冷道:“本公主只是想出去散散步,你们忙你们的,不必跟着。”
“是!”他们虽然让开了路,可还是有点担心这位长公主夜里独自一个人出去。
近日来,这宫里可不怎么平静啊!
“本公主说不许跟着,就是不许跟着,退下!”上官浅韵淡冷的声音中,已隐含薄怒。
“是!”他们的确不敢忤逆这位长公主的意思,可他们还是不放心,在目送那抹弱质纤纤的身影走后,他们其中一人,便去将此事禀报给了钱信。
钱信闻听后,便先将此事报给了上官翎听。
上官翎听说他皇姐独自一人离宫后,便皱起了眉头道:“这事先不要告诉皇祖母,本王且去瞧瞧,你留下来,如果我和皇姐一个时辰回不来,你便去将此事回禀了皇祖母便是。”
“诺!”钱信低头应了声,可心里却免不得担心他家这位小主子。
上官翎交代完钱信后,便随手拿了件斗篷披上,离开了。
钱信目送那抹小身影离开,在心里求着上官氏列祖列宗保佑,可千万别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出意外了。
且说上官浅韵出了太皇太后宫里,提着灯笼一路寻找,忽而听到有人喊有鬼,她便提着灯笼向着声源寻去。
一群宫女惊慌惊恐的跑来,当一转头,乍然看到一个提灯笼的红衣女子时……她们便吓得抱在一起尖叫了一声,闭着眼睛一个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上官浅韵不悦的蹙了下眉心,而后淡冷问:“鬼在何处?”
那些宫女一听这鬼会说话,她们一个个便睁开了眼睛,瞧见被她们当成鬼的女子,竟然是上官浅韵……她们一个个吓的忙跪地求饶:“长公主饶命,奴婢们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实在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