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持珠一早就在桃夭外等上官浅韵起身,可他们夫妻似乎冬日都爱懒觉,天都大亮了也还没开门。
墨曲如被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吧唧的打着喷嚏到来,鼻头红红的,眼睛里没了往昔的神采奕奕,似蒙上一层水雾,瞧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持珠望着这样楚楚可怜的墨曲,她终还是心软的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冻着了,得了伤寒。”墨曲今儿的精神是不怎么好,可能得到持珠一句关心的话,他忽然觉得这伤寒得的挺值。
至少,他心里不怎么恨他那倒霉师弟了。
持珠也就关心墨曲一句,而后便又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她。
墨曲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持珠,拿着手帕掩嘴咳了两声,面容憔悴问道:“他们还没起身?”
持珠看了精神不怎么好的墨曲一眼,淡冷的点了下头,而后说道:“你先回去休息,驸马起身后,我会转告他,你来找他有事。”
“嗯,这样也好。”墨曲点了下头,望了持珠一眼,便转身捂着嘴,一路咳嗽着走了。
这真是病来如山倒了,他也是能医不自医,喝了药,还是没精神。
持珠望着墨曲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太放心,提剑跟了上去,果然见墨曲虚弱的晕了过去。
墨曲本来就是有一点点虚弱,别说走路了,就是和持珠再过两招也不成问题的。
可既然持珠不放心的跟上来了,他又怎能辜负美人恩呢?
持珠自后伸手接住了墨曲,见他脸色潮红,伸手一探他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墨曲本来是指望持珠抱他回墨苑的,就算不抱着,那扶着也行啊!为什么要扛在肩上?他要被颠吐了。
持珠是扛起墨曲就要走,可却被出来的飞鸢喊住了。
飞鸢疾步走过去,指着那病晕的墨曲,嘴角抽搐道:“你就准备这样把他送回去?”
“嗯!”持珠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飞鸢同情的看了墨曲一眼,摇头叹气道:“持珠,他在生病,你这样他会很不舒服的。”
持珠皱了下眉头,弯腰将墨曲放下来,搀扶着可说是要硬拖了,抱着……似乎有些怪怪的,那她还是背着吧。
飞鸢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持珠背着墨曲轻轻松松的离去。
就算墨曲不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可也是个大男人啊,持珠这么轻易的背走了墨曲,倒是让她有些汗颜了。
她,估计连公主也背不动。
因为墨曲见色忘义,所以,等展君魅起床后,就没见到墨曲了。
而墨曲因色智昏,也忘记找展君魅要说的正事了。
所以说,兄弟是不靠谱的,见色就能忘义,重色还能轻友。
展君魅是用过早膳后,没等到墨曲来。
用过午膳后,也还是没见墨曲来。
等用晚膳的时候,墨曲来了。
飞鸢见墨曲气色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可见持珠一日不离床榻的照顾,还是有点用的。
展君魅见墨曲来了,便握着她的手,眸中笑意温柔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嗯,早去早回。”上官浅韵轻拍拍他手背,笑容温婉望着她,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展君魅抱了抱她,才松开双臂,起身随墨曲一起离开。
持珠随之进来,单膝跪地禀道:“唐胭怀的不是上官羿的孩子,她侍寝的日子,和医案的月份对不上,那名一直伺候她安胎的御医,受了她不少赏赐,才敢冒着杀头之罪,帮她多说了一个月身孕。”
“多说了一个月份?”上官浅韵记得,宫中最得宠的是红樱,而红樱是唐肜的人。
上官羿其实也不笨,知道比起唐昆那只老狐狸来说,唐肜显然好合作多了。
至少唐肜与他合作,从来都是银货两讫的交易,不包含任何人情在其中。
可唐昆的想法却与唐肜不一样,他想用最薄少的本钱,换去更大的利益。
持珠垂眸又禀道:“太皇太后身边的害虫已除尽,只不过……山都王的身边,似有一些细作。”
“这是正常的,南露华不会放心任何一位王爷,所有王爷的身边,都少不得她精心挑选安插过去的细作。”上官浅韵神情淡淡道:“提醒十七一声,让他防备着那些细作就好,不必急于铲除。”
“是!”持珠领命退下。
飞鸢在持珠离开后,便望着上官浅韵,问出了一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公主,您为何忽然远着容雅了?”
上官浅韵转头看向飞鸢,她没有回答飞鸢的疑问,只是对她说一句:“忠心,太难久存。”
飞鸢不太解其意,可也不敢再多问,只得低头行礼退下。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容雅不忠诚了?还是在质疑她的忠心?
上官浅韵在飞鸢走后,她便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打开后窗,对着漆黑的夜幕,启唇淡冷道:“去帮我杀两个人,他们死后,你便自由了。”
“名字。”黑夜中,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上官浅韵望着浩瀚的星空,那上面的明月真是清寒,她对月幽幽一叹,说出了两个名字:“上官心畅,上官书杰。”
黑暗中的人沉默良久,才冰冷的轻笑一声:“你让我去杀两个死人,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从不拿正事开玩笑。”上官浅韵的神情很严肃,望着不知名的黑暗中,她声寒似冰道:“这两个人都是炸死,至于他们如今在哪里……这是你要做的事,我不可能耗费人力,去帮你查找出他们二人的行踪。”
“好吧,我亲自去查,一个月后,我提他们的人头来见你,希望你能交出我家传之宝,自此你我便两清了。”黑暗中的人,说完这些话,便没了声音。
上官浅韵刚才感觉起风了,想来是那人离去了,她对着夜空,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自然。”
只要他帮她杀了前持令尊主上官心畅,和前任上官氏宗正上官书杰,她自然就和他两清了。
墨曲找展君魅也没有事,就是告诉展君魅三日后,龙家人要见他。
展君魅没想到龙家人竟然会如此之快要见他,望着墨曲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墨曲可有些不太放心他,故而说:“那日我陪你去吧?”
“不用。”展君魅淡淡道。
墨曲望着他无奈一笑,伸手交给他一物,交代道:“以防万一,不必对他们讲道义。”
“嗯!”展君魅伸手接过那个精致的长形银盒子,他知道这里面有毒针和毒烟,无论对方武功多强悍,都躲不过。
墨曲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拍拍展君魅的肩,便转身离开了凤仪阁,他的伤寒可还没好呢,可要早点回去休息了。
展君魅也转身回了凤仪阁,回到凤仪阁时,见到床上的人儿安静的沉睡着,他走过去,轻手轻脚的脱了外袍,躺进了被窝里。
上官浅韵装睡一动不动,那怕被展君魅抱在怀里,她也还是安静沉睡着。
三日后
展君魅一早离开了大将军府,骑马赶赴咸阳,因为龙家的人,此刻正在咸阳城。
上官浅韵去找洛妃舞说话,三个孩子在一起躺在床上,她们二人也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今儿上了冻,天气更冷了。
洛妃舞是怕了上官浅韵家的小丫头,这回可是看好她的儿子了。
上官浅韵怀里抱着她家宝贝女儿,逗着她家儿子,旧话重提道:“表姐还不打算反击吗?”
“且等等看。”洛妃舞暂时不想去掺和唐氏之事,她只想看着儿子安稳的过日子。
上官浅韵抬眸看着洛妃舞,问道:“表姐可会驭兽?”
“驭兽?”洛妃舞抬眸望着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曾尝试过。”
“唐肜的驭兽术,是在唐氏中最杰出的,你父亲是他的堂兄,想来,表姐你也有可能会继承这种天赋。”上官浅韵是见识过唐肜驭兽的本事的,的确比花镜月高明许多。
“唐肜?”洛妃舞记得那日出现的红衣男子,似乎便是奉唐肜之命而来的吧?
“唐肜如今已是浴火宫的尊主,地位尊崇,是绝不会再回唐氏的。”上官浅韵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洛妃舞也有驭兽天赋,她与花镜月夫妻二人,便可在唐氏站稳脚步,地位尊崇。
洛妃舞低头望着怀里的儿子,心里已渐渐明白,上官浅韵这是在提醒她,这回出事的是她父亲,下回……也许就是她怀里的小家伙了。
上官浅韵知道洛妃舞是个聪明的女子,既然她已想清楚了,她也就不多言了。
而当晌午时,她们一起用了午膳,唐晏也来了。
唐晏极其喜欢孩子,每日都要来看看几个孩子,平日是两处跑,今儿倒是不用了。
展瑶华还是很粘唐晏,一见到唐晏就让唐晏抱。
唐晏连自己的外孙都抱不上,不是抱不动两个孩子,而是展瑶华太会欺负唐信修了,每次见面,只要她一靠近唐信修,唐信修准会挂彩。
久而久之,大人们就防止着他们两个小的靠近,就怕再发生血案。
而展君魅也已抵达了咸阳,在咸阳城一座宏伟的大宅里,与龙家人初次碰面。
龙家人在见到展君魅之时,很是激动的单膝跪地,低头齐声喊道:“见过少主。”
展君魅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老者,他是龙家最忠心的仆人,曾经便是他抱着他,一路互送出了龙家,在抵达天竺与波斯交接地,他们被分开了。
而他被路过的佛图澄救下,带回了天竺,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这个老管家死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并且还回到了龙家。
龙管家最先起身上前,神态恭敬,拱手激动道:“少主,老奴总算找到您了,你和家主长得可真像。”
展君魅望着另外两名老者,他们似乎是龙家的两位长老吧?他对他们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那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前,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少主,欢迎少主归来。”
展君魅抬手淡冷道:“不必对我行礼,我来此见你们,只是为了脱离龙家,我不想去为了一段延续千年的恩怨情仇,如父亲一般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少主,您怎可有这种想法?”龙管家最先情绪激动道,他好似不认识这个孩子了,他怎么会变得这般冷血无情?父母之仇,灭门之仇,他竟然都可以轻易放下不去报了吗?
那两位长老倒是很冷静,似早已猜到他们的少主回说此番话。
展君魅没有理龙管家对他的失望,他只是望着龙行龙潜两位长老,启唇淡淡道:“我只想在我这一代,三王的恩怨能结束。你们不累,可我们却累了,千年的恩怨纠葛,那么久,恩怨早已不该再被延续了。”
龙潜长老眸光犀利拱手问道:“少主这番想法,是来自于你心,还是被她人蛊惑了心魂,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龙行长老望着展君魅眼底浮现杀意,他也在一旁拱手道:“少主请先不要惊怒,我们也是为了迎回少主,才会不经少主同意,便去查了一下展大将军与凝香长公主的那点事。”
展君魅面色已变得寒冷阴沉,他没想到在墨曲通知这些人之后,他们便顺藤摸瓜查到了长安去。
“少主请息怒,我等也是为了少主您好,上官氏的人太狡猾,本来这位嫡长公主是该和亲唐氏的,可他们的太皇太后却不顾与唐氏的联姻,硬是下旨将这位国色天香的长公主赐婚与您为妻,摆明就是想用美人计使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龙管家在得知他们的少主,就是如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展大将军后,便把一些事仔细在心里想了一遍。
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上官氏想用一个女人,来毁了他们英明神武的少主。
展君魅望着龙管家,眸光变的阴鸷蓄满杀意。
龙行与龙潜两位长老一见展君魅真的怒了,他们二人同时出手,阻止了展君魅那浑厚的一掌拍在龙管家身上。
展君魅旋身退开,震撼于这两个老头的深厚内力,同样也了解了龙家的实力,他们若是真与唐昆联手谋天下,上官氏江山不保是小事,天下会因为三王再现涂炭生灵,才为重大之事。
龙管家根本不怕死,他纵然死,也要在临死前点醒他们家少主,双膝着地,他拱手死谏道:“少主,您若有一日为了天下之主,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为了一个上官浅韵,就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呢?您若舍不得两个孩子,我们便接回来抚养,纵然他们身上流着上官氏的血不能承继大统,可既然贵为您的孩子,将来的地位也定然是尊荣一世的啊!”
展君魅这回是真的怒了,他祭出了锁情斩,这回定然要杀了这个出口侮辱他妻之人。
龙行和龙潜出手拉开了龙管家,锁情斩果然名不虚传,只这样祭出,便杀气如此之重。
展君魅手中握着锁情斩,眸光阴鸷的望着他们,声寒如冰:“如果谁再敢侮辱她一句,我便要他的命,无论是谁,我都会杀。”
龙行与龙潜对视一眼,他们少主的身上带着煞气,这般的嗜血残暴,真的像极了当年的龙王。
果然,他们寻找这么多年都是值得的。
唐氏无凤王,上官氏的帝王又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果他们的少主带领他们龙家军杀回中原,这江山天下便是他们龙氏的囊中之物了。
展君魅此时才知道龙儿忧虑的是对的,三王这些个忠仆,一个个都是疯子。
“少主,您不能走,老奴就算是死,也决不能再让你回到那个妖女的身边去。”龙管家还真是不怕死的,展君魅两次出手都绝情的要他的命,可他还是死忠与龙家,誓死也不能让他们龙家的少主,被上官氏的妖女蛊惑了去。
展君魅在举步走出三步后,闻听龙管家骂上官浅韵是妖女,他骤然转回身去,伸手掐住了龙管家的脖子,眼底满是暴怒戾气,声音更是阴沉的带着浓浓的杀意:“念在你曾幼年护我一路的份儿上,我今日饶你不死,可若下次再见,你依然不懂得怎么说话,可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龙管家嘴角流出血丝,咳嗽着被推的后退三步,抬手捂着胸口,用难以置信的眸光看着他的少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辜负了家主的托付,没有保护好少主,更是让少主娶了仇人的女儿。
龙行和龙潜对视一眼,便同时出手了,他们不可能再让展君魅回到长安去,这是他们的少主,怎可为上官氏的驸马。
展君魅在感到背后一阵掌风袭来,他猛然转身挥袖拍出一掌,借着推力飞了出去。
龙行与龙潜追了出去,他们挥袖各自祭出一面旗子,手握龙纹旗子,挥舞起来。
院子四周涌现出许多黑衣人,他们围绕着展君魅,摆出奇怪的阵型。
“盘龙阵?”展君魅记得这阵法,他幼年时,他父亲告诉过他,盘龙阵是困锁人的阵法,也是杀人不见血的阵法。
这个阵法有两个阵眼,一双龙目,除非两个人联手来破阵,否则一人被困其中,是如何也走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