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段见他母亲执意如此,他便也只能无奈一叹,转头看向文尚拱手道:“文大人,敢问如今陪同太皇太后的人,都有谁?”
文尚淡定的听完他们的家事,在南段问他时,他笑了笑回道:“如今永寿殿里,只有太后皇上,太皇太后与山都王殿下。”
“多谢文大人。”南段谢罢,便让人捧上来一个盒子,送给了文尚。
文尚接过盒子并未打开,只是笑着说了句:“南大人客气了。”
南段只能在心里苦笑,耽误这么长时间,他要是不送的东西给文尚,如何让文尚给他找借口,说为何迟迟未到?
南金珍虽然很不想进宫,可她祖父坚持,曾祖母也说她必须进宫去给山都王道歉,所以……
南夫人伸手拉住了夏氏,这时候可不是平常,她们想进宫递个牌子说一声,南露华就能派人接她们进宫的。
可如今南老夫人能进宫已是算了不得的,她们这一个嫂子一个侄媳妇,可没资格去轻易面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南段一路上都很忐忑,因为他母亲的也不是个什么能忍的人,南金珍又被骄纵坏了,难保她不会因怕被罚而撒谎。
长乐宫
永寿殿
太皇太后在等人的时候,还让人准备了午膳,毕竟都晌午了,他们母子不饿,她还怕她身边的小乖孙饿了呢!
文尚回来后,便先进入殿内低头禀报,说是人已带到。
太皇太后正看着上官翎着孩子喝汤,听到人来了,她老便淡淡应了声:“人来了,就带进来吧!”
文尚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南段便带着南老夫人和南金珍一起进了殿内,跪地行礼,还没开口,就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脊背蹿上头顶。
太皇太后一看到随行而来的还有南老夫人,她老人家便不悦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哀家是宣人来问罪的,可不是邀人来赏花喝茶的。”
文尚吓得便是跪地低头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南老夫人是来探望太后的,南大人听闻孙女犯此大错,才会一路押人来的。”
太皇太后只看了南老夫人一眼,便冷睨着南段问责道:“南大人,你这一家之主,可管家不怎么严。瞧瞧翎儿这脸,这也就是男孩子皮糙肉厚的,若是换了我那些娇滴滴的孙女,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这一巴掌下去,可就等着毁容了吧?”
“太皇太后息怒,是臣管家不严,没教好小辈,让这丫头冒犯了山都王殿下。”南段惶恐的匍匐在地,这死丫头下手怎么这么重,竟然把上官翎的脸打成那样,难怪太皇太后会如此震怒。
南老夫人本以为南金珍就是打了上官翎一巴掌而已,他们带着南金珍诚心向上官翎赔礼道歉也就是了。
谁曾想,这丫头下手如此不知轻重,竟把人的脸打肿成这样,别说是太皇太后了,就算是她亲孙子被人打成这样,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南金珍当时是被风谷激怒极了,才会用尽全力甩出一巴掌,可谁曾想她一个弱女子一巴掌,竟然把上官翎的脸打肿成这样,这位山都王殿下也未免脸皮太薄了吧。
上官翎倒是从头到尾都没看南金珍一眼,一直低头和毛毛玩耍。
南金珍一瞧见上官翎怀里的金毛小猴子,便眼底带上了笑意,没心没肺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时会丢了小命儿,竟然还在觊觎别人的小猴子。
太皇太后在瞧见南老夫人到来时,便想着以往他们安家与南老夫人娘家也有点交情,既然南老夫人亲自来了,她小惩大诫南金珍一下也就算了。
可此时瞧着南金珍哪有认错的样子,一双眼睛正贪婪的盯着她家毛毛呢!
上官翎抬眸冷冷的看向南金珍,启唇淡冷道:“毛毛可是皇祖母的小乖孙,本王的小弟,可不是能任你南十三觊觎的。”
“什么?这猴子怎么可能是你弟弟?太皇太后要是有这么一个孙子,那说出去不笑话死人了。”南金珍口无遮拦笑说,看向那猴子的眼神里,显然满是瞧不起的取笑之色,一只猴子而已,竟然被说成是太皇太后的孙子?
“放肆!”太皇太后动了大怒,拍桌子后,便对慈姑道:“掌嘴!”
“喏!”慈姑低头应一声,便离开太皇太后身后,步下了阶陛,走到南金珍面前,吩咐两旁宫人道:“按住她。”
两旁走出来两名瞧着便是练家子的宫女,她们一左一右按住南金珍,面容上一片冷寒之色,令人望而生畏。
“曾祖母,救我,我又没说错……啊!”南金珍还在嘴硬,愚蠢的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慈姑可也是练家子,就算是至今她已年迈,可要对付几个刺客还都不成问题,更别提扇这欺负上官翎的小丫头几巴掌了。
南段拉住了他母亲,眼神示意他们稳住,太皇太后只让掌嘴南金珍,并没有说把南金珍处以什么罪名,他们应该知足谢恩了。
“曾祖母……啊!救我……”南金珍被打得脸颊红肿起来,嘴里都在冒血,感觉牙齿都要被打掉了,好疼,疼的她一直在哭,可哭也没人救她。
南老夫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便上前跪地求道:“太皇太后,求您绕了珍儿这丫头吧,她也是年幼无知不小心说错了话,臣妇在这里给您叩头了,求您饶了她吧!”
南露华袖子下的手紧握成全,一是恨不得南金珍这蠢货去死,二是气她母亲事到如今还惯宠着南金珍。
更是心中恼怒太皇太后过于爱护上官翎,竟然这般让她母亲跪地苦苦哀求,也太不给她留一丝颜面了。
“年幼无知?一句年幼无知要是可以消了所有的罪,那十七弟还比她小一岁呢,现在我是否也可以让十七弟一刀杀了她,然后对南老夫人你说一句,本公主十七弟年幼无知不懂事,失手杀了你家的宝贝孙女。”上官浅韵没有让人通报,便带着持珠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袭紫衣华贵尊荣,颇具威严气势而来。
南段一见到上官浅韵到来,便知南金珍今日是必然要受大惩罚了。只因这位长公主很是嚣张凶残,她敢说杀人,就真的能提剑削掉人的脑袋。
“皇姐!”上官翎没想到上官浅韵会忽然进宫,他一惊便站起身来,毛毛也已滚到了地上。
毛毛一瞧见上官浅韵,便快速爬了过去,伸爪就要拉扯上官浅韵的衣袖……
“还敢拉我衣袖,上回是谁弄破了我的衣袖?你这小子,真是太皮实了。”上官浅韵虽然抬袖没让毛毛抓她衣袖,可却也弯腰抱起了毛毛,皱眉说了句:“怎么又重了?都快肥成闪电了。”
上官翎退到了一旁站立着,让座出来给他皇姐坐,真不知道皇姐怎么忽然进宫的,难道是听说什么了?
慈姑已经住手,也就赏了南金珍十个巴掌而已。
上官浅韵望着在坐的众人,眸光冷然道:“难怪这位十三小姐如此张狂无忌,这在坐的可都是南家人,自家人自然会帮自家人,她也就自然有恃无恐了。皇祖母,您和十七可是一老一少,怎么着也说不过人家一家人吧?我若是不来,等你们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我恐怕也还不知道呢!”
上官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向上官浅韵说道:“皇姐这叫什么话?朕在这里呢,谁敢欺负十七弟,谁又敢如冒犯皇祖母她老人家?”
“哦?”上官浅韵挑眉勾唇一笑,看了眼脸色越发难看的南露华,转过头去望着上官弈道:“母亲和祖母比起来,还是母亲比较亲吧?”
上官弈被她一句话堵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要说母亲亲,那就更与太皇太后远着了,他若说祖母亲,那又该置他母亲于何地?
南老夫人望着上官浅韵的眼神有些怨毒,这个臭丫头,平日和她女儿作对也就罢了,今日更是这样为难她皇帝外孙,要不是身份有别,她真想上前好好教训这个没大没小不懂尊卑长幼的死丫头。
上官浅韵转头刚好对上南老夫人来不及掩饰的怨毒目光,她勾唇冷笑道:“果然,十三小姐深得南老夫人真传,也不怪乎南老夫人如此宠爱这个小孙女了,以至于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连帝王的亲弟弟也敢打,那改日本公主与她狭路相逢了,她是否也会与本公主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把本公主打的与十七的脸蛋儿一样,红肿的都破了相。”
“长公主息怒,臣回去定然会好好管教她,再不会让她踏出家门一步。”南段跪地低着头,冷汗都要吓出来了。
这位长公主可没人惹得起,先帝当年曾下旨,她除太皇太后以外,不必向任何人弯膝跪拜。
只因当年先帝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他这长女膝下是承天国的山河,一跪可重如泰山,谁人敢受?
哪怕是如今先帝不在了,可先帝却赏赐过这位公主一块令牌,名为赤龙令,持赐令牌,她可上处置后宫妃嫔,下惩治朝廷命官,哪怕是柳亭哪位丞相大人,只要这位长公主愿意,一剑杀了,皇上也不能奈她如何。
“南大人,你既然开了口,本公主又岂能不给个面子?”上官浅韵也不想今日杀人见血,便笑着转头看向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您瞧,那十三小姐的脸比十七弟还严重了,咱们便不要多和她计较了,就听南老夫人一句年幼无知不懂事,饶了她这一回吧?如还有下回,不用皇祖母您为此大动肝火,孙儿我让持珠一剑结果了她,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虽然不知她今儿为何如此好说话,可既然她开口求情了,她老人家便也是轻点了点头:“嗯,这事就这么算了。十七,皇祖母累了,扶皇祖母去休息。”
“是。”上官翎应了一声,便上前与上官浅韵一起搀扶起太皇太后,看了他皇姐一眼,便扶着他皇祖母向后殿走去了。
上官浅韵在送走太皇太后后,便起身走下阶陛,笑望着南段道:“南大人可要记住自己的话,好好看管你这个小孙女,千万别让她出门,小心她会碰上本公主,连死都不会有个全尸。”
“多谢长公主宽容!”南段已多年不曾这样害怕过,不知为何,面对上官浅韵时,他总觉得自己能看到先帝的影子,先帝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凡事犯错的人,无论是何等身份,都会按律法处以刑罚。
可上官浅韵身上虽然有先帝那股威严气势,可她的作风更像展君魅,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上官浅韵转身看向南露华,笑颜嫣然道:“南姨,我那家中还有孩子,就先回去了。至于十三小姐……自家的事,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
南露华眸光阴沉的看着上官浅韵的笑脸,真恨不得撕碎了她这个妖女。
“皇上,咱们上官家的人,就不要管南家的事了,送太后回长信殿后,皇上可以去宣德殿处理政事,也可去后宫陪那些弟妹赏花饮酒,或去上林苑走走也不错,就是莫要多管烦心事,你的身子好好的,才是承天国百姓之福。”上官浅韵说着边已走到了门口,等最后一句话音落,人也已出了门,向着殿前台阶走去。
上官弈皱着眉头,显然对他这位皇姐很是头疼。
南露华也气的不轻,那还会留他们下来说什么,直接让琴瑟送他们赶紧出宫,省得留在宫里再给她丢人现眼。
南老夫人也知自己这次给她女儿添麻烦了,也就是这一次,她知道她女儿在宫里过得多不顺心。
上面一个强势的婆母压着,下面还有一个忒能气死人的嚣张继女,自己的儿子又不是完全和她一条心的。
唉!而他们娘家人不止帮不了她太多,还又弄出这件事来,让她在人前闹的颜面尽失,也不怪她如此生气了。
南段带着老娘和孙女离开了皇宫,出宫坐上马车,在路上他指着那脸钟成猪头的南金珍道:“从今日回府起,你便老实待在闺阁里,等你及笄后,便为你寻门外地亲事,出嫁后便不许再回长安来。否则,谁也保不住你的小命儿。”
南老夫人抱着受伤严重的南金珍,心疼极了,听她儿子这样说,她抬头看向她儿子,试着求情道:“段儿,就不能让珍儿留在长安吗?她这个丫头太没心眼儿,如果孤身嫁去外地,为娘着实不放心。”
“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南家都因为她闯的祸要付出惨痛代价了,您怎么还这般惯宠着她?安家的小姐是随便能羞辱的吗?她让人家安七小姐人前如此难堪,安老太爷岂会对此善罢甘休,同朝为官,他们安家树大根深,若是想背后给儿子使绊子,儿子又能奈他们如何?”南段从没有这般后悔,后悔当初应该听他父亲的遗言,将他母亲放在后院养老,而不是让她多管家里之事。
他更后悔的是没能听他父亲的话娶安家的女儿,偏听了他母亲的话娶了他的表妹,如今是妻不贤,祸害三代,再加上他母亲,他南家子孙可在这一代全毁了。
亏得他当初还想与安家并肩而立,就他这后宅不宁的家里,如何与人家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的安家相提并论?
南老夫人从来没见她儿子这样发怒过,回想起上官浅韵说的那些似玩笑的话,她也不敢再多言了。也许,哪位长公主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珍儿真撞到她手里,她一定会让珍儿死无全尸的。
“母亲,凝香长公主咱们招惹不起,她今儿若是拿出了赤龙令,别说儿子保不住珍儿了,就算您老人家,妹妹纵然拼的与她撕破脸,也不一定能阻止她出手要您的命。”南段不是恐吓他母亲,只是想他母亲知道,上官浅韵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位皇室公主,她的背后有着太皇太后和展君魅,手里更是握着能左右他们生死的赤龙令。
“赤龙令?”南老夫人倒是不曾听过这东西,也不知这东西怎么就让她儿子如此谈其色变。
南段叹口气道:“赤龙令是先帝生前赏赐的,只要这一令握在手里,她可以随意处置后宫的妃嫔,或打或杀,谁也管不了。除了妹妹和皇后之尊她不能轻易动,哪怕是生了皇子的婕妤夫人,她都可随意处死。而朝中大臣,柳亭身为丞相,若是惹怒了她,她说杀也是能杀的。”
“什么?”南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先帝这是疯了吗?怎么可以给一个小丫头如此大的权力?
“在很多年前,先帝一直有立皇太女的意思,只不过这位长公主一直没能清醒,先帝才没有下旨立她为储君。”南段和许多人都知道此事,如今说出来,也只是希望他母亲能明白,上官弈那一国之君哪怕对上上官浅韵,也不见得会有好果子吃,更何况他们呢!
南老夫人是越听下去越惊心,先帝是真疯了吗?自己有那么多的儿子,竟然想要立一个女儿为储君?
“母亲,今日她轻饶了珍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回去后,更是要多加小心,万不能再让咱们南家出事,拖累妹妹她了。”南段之所以如此畏惧上官浅韵,那是因为之前南龙之事。
他妹妹私下告诉过他,南龙出言侮辱的安君,其实是唐氏无忧仙谷的少主,而唐氏与上官氏古来有联姻之事。
故而,上官浅韵与唐氏走的近,他们更需要小心。
而唐氏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凤王后裔聚集地,是承天国每一代君王都极力想拉拢,却无一人敢去触怒的王者家族。
南金珍倒是对她祖父所说的话,一句没听心里去,因为她觉得她祖父就是危言耸听,那上官浅韵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为何还会放了她?还不是在怕她皇姑奶奶和皇表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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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有时候,你就算放过那人一把,她还是会不知死活的转头在撞你手里,任由你或宰或剥了。
这个就叫做,一日不作死,就活的不舒坦,死了也就彻底舒坦了。凡云玲书友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