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望着石像鬼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那干裂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抬头望向了北天,冰龙座的九颗星在深蓝色的天际格外显眼。
于是他迈开大步向荒原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而据此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夜风卷着黄沙“簌簌”作响。
一个包裹在黑影披风下的身影正在站这里望向林德消失的方向。
她将遮蔽半个面容的兜帽拉向了脑后,千缕青丝随风舞动,月光映照在那张无暇的俏脸上。
她那碧波般的眼眸满含深意,却又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含义。
这时一个拥有巨翅的巨大的身影自天而降,落在她身旁的杂草丛中。
“蕾丽安娜小姐,您安排的事情属下都做完了。”石像鬼单膝跪地,恭谨地说道。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少女随口说道,她的心思并不在石像鬼身上。
“但是小姐,有些地方属下实在是不太明白。”石像鬼恭恭敬敬地说道。
“不需要你明白。”蕾丽安娜轻声说。
“可是小姐,您放他走对吗?要知道奥林赫特大人要您把那小子送到他那里去。”石像鬼说道。
“奥林赫特大人找错人了,林德身上没有希达之石。”蕾丽安娜冷冷地说。
“可是……可是小姐,您不能……”
“够了!图兰德!你真的想再变回一尊不会说话也不能活动的烂石头吗?”蕾丽安娜突然怒吼道。
石像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赶忙将头压得更低。
“属下知错了,请小姐原谅。”
蕾丽安娜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石像鬼。她又把语调放平和,说道:“图兰德,你是什么时候起跟随我的呢?”
“从小姐救属下一命算起,具体的日子属下早已记不清了。”石像鬼恭谨地说道。
三年了!它被蕾丽安娜恢复自由身已经三年了!只是它觉得三年太过短暂,不愿说起。
它回想起过去,它也曾经是人类社会中的一员,并且拥有显赫的家世和崇高的地位。在末日之战中它也曾经与弗洛里安皇子一起并肩作战。它遭到魔导师的袭击,变成了一尊样貌可怖的石像。而后来,含苞欲放的小女孩儿蕾丽安娜无意中使用了魔法再次给予了它生命,只是他的灵魂被禁锢到了丑恶石像之中,不再是那个英勇无畏的高尚骑士。它为此暴怒过,它也憎恨过自己如此丑陋的面容和恐怖的身体,但它却被蕾丽安娜那绝美容貌所吸引,它爱上了那株遥不可及的空谷幽兰,它愿意为她去做一切,哪怕永远做这地狱里才有的魔物。
“图兰德,我可以信任你吗?”蕾丽安娜突然问道。
石像鬼一时感到说不出的惶恐,它答道:“属下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属下永远忠于小姐。”
“还想再做回人类吗?”
一道闪电在石像鬼的脑海中闪过,它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茫然地看着月光下那绝美少女。
“小姐……能守护在你身旁我就很知足了……请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变回人类……我要永远留在你的身边……”石像鬼说道。
“图兰德,我要你恢复人类的模样,变得跟以前一样。”蕾丽安娜望着石像鬼那可怖的面容。
“属下不明白,属下也不想再回到人类世界,属下要留下来保护小姐您。”石像鬼近乎哀求地说道。
“我不用你来保护,我要你去保护林德。”蕾丽安娜提到林德,她那冷峻的面容突然如鲜花绽放一般绚丽。
石像鬼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蕾丽安娜小姐是他永远仰望的那颗明星,对他而言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它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姐因为某个人而如此开心。它一直期盼着小姐的笑颜,但此刻它更多感到的是失落,也许她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奴仆。
“小姐,那孩子值得你这样去做吗?您不怕奥林赫特大人知道……恕我冒昧,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您为他如此上心?”石像鬼难忍心中的郁结张口便问。
此刻蕾丽安娜的心里都是林德,她似乎忘记了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伪装。
“我信得过你,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对吗?图兰德?”蕾丽安娜轻生问道,她似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小姐……”
石像鬼注意到眼前的绝美女子似乎完全放下了之前的伪装,而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这是他从未想到的。
他注意到少女的心神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的躯体,如风中飘舞的落花,绚烂而艳丽。这不禁让他看呆了。
而此刻她的语调也变得细微而飘渺,如着魔了一般。
“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在阴郁森林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有这种感觉……他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只要想到他,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有时候,看到另外一个姑娘也为她而紧张,我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失落……好奇怪的感觉……图兰德,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这……小姐……”石像鬼从未想过蕾丽安娜会与他说这些话,这让他一时无法作答。
“噢……算了吧……你只是个石像鬼,是不明白人类之间这种奇妙的感觉的。”
少女的语调显得略有失望,她那星河般明亮的眼眸望向了北天。
“图兰德,我要离开过去的一切,明白吗?”
蕾丽安娜小姐,您爱上了那个懦弱胆小的孩子了吗?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强大如您的女巫如此坠入爱河。你可知道,之前的我并非石像鬼,我也是有感情的人类,为了你我也愿意抛弃我的一切,只为了能守护你……蕾丽安娜小姐……
石像鬼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小姐……请把我变回人类,我会像守护您一样的去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