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庄回身嘱咐了跟的人一回。那人便去了。她在下首坐下,陪着喝了一会儿,到底寻个理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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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回到勤政殿,果然已有内侍从东宫找到由康。宋扬灵吩咐完事情,听见由康说蔺止和沁柔都在东宫等他,便放他去了。
待太子退下,槐庄才入内回话。
宋扬灵见她脸颊微红,笑问道:“长公主又留你喝酒了?”
槐庄捂着脸道:“才喝了一点子,就把脸给红了。”说着,又道:“我到的时候,长公主正同韦夫人说话,看样子敷衍得她甚是开心。”
“这几年后宫一应待客之事都是蔺桢在管,人情功夫见长。”
槐庄不禁笑道:“若非这样,长公主如何在皇室宗亲里树立这样大的威风?”
“她身份本也贵重,到底是嫡出的。再则先帝留下的这几个妃嫔,实在没有能堪大任的。我一个人朝廷后宫的,也顾不过来,确实需要她。”从前做女官,当皇后,总是在争权,总是觉得被压制。那时只想要是当上皇帝,生杀予夺的大权在握,总不再需要争斗了吧?
结果登基做了皇帝,才发现并不是这样。朝堂上要与大臣争,后宫里要与主事的争。权力就像一阵风,一团云,覆盖在每一个人头上。她想拥有更多,就得让别人拿的更少。然而,它,终究不会只在一个人手里。
槐庄想起一事,便道:“我刚进芳椒堂时,听见长公主和韦夫人在说望楼的事。说孟夫……”想想这称呼怕刺到宋扬灵,赶紧改口:“周氏身体不好,一直在生病。”
宋扬灵想起前事,自觉有愧,脱口问到:“可是眼疾?”
槐庄心里也没把握,但见宋扬灵担心,知她意思,哪敢含糊,赶紧道:“这倒说不是。大约是水土不服,又思念故土罢。”
宋扬灵这才无话。又想起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米紫篁都已过世,看来自己这一辈人不知不觉也都向黄土迈近了。
她是否也会像蔺常一样,突然疾病加身,一夜暴毙?!
想到此,不禁后背一凉。
难怪蔺常那时突然信道,每日催人炼制仙丹。大约那时就已经身子不妥,却一直不肯表露分毫。
她不信佛也不信道,深知每日别人口里叫着万岁,却没人真的能万岁。生老病死面前,众生平等。
她见过生死,甚至亲自要过别人的命。她不怕死,只怕死前遗愿未了。可她权力登顶,又还会有何遗愿?
她眨了眨眼睛,不愿再在这些虚无问题里纠结,只道:“孟昱是个有担当的,不会弃她不顾。自然请医延药,精心照料。”
“是,韦夫人也说了,孟将军很费心。”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宋扬灵神色,一时却看不出什么,又担心继续这个话题会惹陛下不高兴,忙转话锋:“各宫要裁撤添补的人,都列了名单上来了。碧檀收在宫里,等陛下过目。”
“东宫有单子吗?”
“东宫的人因没有年岁太大的,此次无人。”
“微霜在东宫虽然妥当,但到底是长辈了,跟太子有隔阂。添几个信得过的,又跟太子差不多年岁的过去罢。”
“是。”槐庄自然不会傻到去说好端端无需添人。太子由陛下一手养大,感情自然是深厚的。但在这皇宫里,若凡事只讲感情未免不牢靠。她接着道:“挑好了人,奴婢带来给陛下先过目。”
宋扬灵点点头,又问了一句:“由仪的孩子要满月了罢?”
“就在下月。”
“你派人到金府说一声,满月那日,我同由康一起前去恭贺。”
槐庄一愣,继而笑道:“这可得大费周章了。陛下好给金府脸面。”
宋扬灵笑笑:“由仪那孩子性子弱,得给够脸面,才显出她的身份。”初时,为由仪定亲时,她也犹豫过。孟昱一走,她在武将中并无亲信,若能借联姻笼络倒是一个法子。但再想想,由仪性格柔弱,活脱脱一个蔺枚。怕她嫁了去,非但降不住夫君,还怄气吃苦。到底是一辈子终身大事——她自己吃过亏,不忍见一手带大的由仪再吃亏,到底挑了一家不那么显赫的文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