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派你来?看来墨振中对我还不够重视。”钱和的声音终于从面罩后传出,听起来有些嘶哑,“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把我送到这里。一枪毙了我,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省心省力的事。”
“好主意。”杜霖点头,起身负手在房间里转了转,回到钱和身前,“你的意思是说,反正你还有一具身体在外面晃悠?所以,对付你这一个身体,其实没什么用处?”
“没错,”钱和咳嗽起来。咳嗽的有些剧烈,身体的各种零件哗啦啦作响。说了这些话,他已经控制不了体内的伤势,而且他也无所谓在杜霖面前强撑着。
“至少我还有个身体自由自在。你要记住,我在这儿,同时我也不在这儿。我是自由的。我可以一边受罪,一边在外面尽情找乐子。我所做的,是你们只能想象,却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你已经失去了一个身体了。几天前,你们三个家伙在一起,其乐融融。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在外面。另一个还是被自己人干掉的,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啊,思密达。”杜霖笑着拍着钱和的肩膀,又是一阵镣铐碰撞之声哗哗作响。
“你倒有心思烦起别人的事情。”钱和反唇讥笑道:“不过,即使我被抓了,我的身体依然比你多一倍。那是一种超越躯体的自由。所以,收起你的怜悯和嘲讽吧。”
“比我多一倍?你认为我会觉得自己不完整?”杜霖再次用手拍打着对方的肩膀,铛铛铛作响,“我跟你保证,没有人嫉妒你的身体。大多数人绝对不希望自己整天在几具身体里奔走忙碌。现在,谈谈正事把。”
“正事?难道你不是想问我孙日在哪里?”
“当然不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追问她的存在。”杜霖笃定地回答道,“至少现在不是。黄汝举会问那个问题。范元桂死时,你曾经想要掐死他,这件事他怎么都忘不了。他可能觉得你这独一无二的身体构造,是他人生职业生涯中最充满诱惑的挑战。但是他刚刚审讯完被抓捕到的五个家伙,有些工作还没有完,所以晚点来。反正,在他来之前,这里也有大把刑讯逼供的高手。”
钱和的目光和铁网后射到杜霖的脸上,片刻后他嘿嘿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脸上的金属网冲破。
“刑讯?”他疯癫一般厉声狂笑起来,“我可以直接离开这具身体,到其他身体里面去。刑讯对我,隔靴搔痒而已!”
“当然,我了解。你也可以直接钻进一直老鼠的体内,从下水道逃走。”
钱和笑声骤敛,脸上毫无情绪波动,语气却依然带着讥讽问道:“明知威胁不管用,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会主动告诉我些什么少?”
钱和忽然安静下来,目光幽幽地看着杜霖,似是想着别的问题,半晌后坐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摇头问答道:“你开什么玩笑。如果刑讯逼供我都不会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告诉你你想要的?”
杜霖微微皱眉。他感觉到哪儿有些不对。钱和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的态度,尤其是铁网后看向自己的目光,让人迷惑。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惋惜有怜悯有惆怅,就是没有愤怒和仇恨。可是,一想到对方在电话里要求徐文博将自己和工厂一起炸毁,缓慢退却的愤怒重新涌上杜霖的心头。
杜霖弯下腰,凑到钱和面前,盯着金属网后面那张溃烂难辨的脸,咬牙笑道:“因为有些事情比刑讯更恐怖。”
从关隘来这里的路上,杜霖都在思考着和钱和见面时对话的细节,一个创意令他自己都感到惊喜。
“你的确是有三具身体。我非常肯定,你和这三具身体生活多年。都说智能人3年内都要回炉重造,但是我知道你的智能身体一定不受3年的约束。长年一起生活,使你们彼此之间生产了一种感情上的联系,嗯,确切的说,应该说是依恋。现在,给你做一个选择题,我打算破坏你的这具身体,一点点的切除,锯断,你选择是从腿开始,选择是从胳膊开始。”
金属网后的目光蓦然一睁,死死地盯着杜霖。
杜霖身体微微后退半步,避免对方暴跳而起用脑袋或者浓痰突袭自己。
“你从来都没有在少于三具身体的情况下生活过,我没说错吧?所以,我打赌,现在只有两具身体,你肯定不习惯。没准都快要发疯了。但是至少我们手里的这具还算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