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辰听着这样的言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但若是有人在场,一定能窥见他那张笑脸下的悲哀,摇摇欲坠,轻轻一推便能土崩瓦解。
“哥哥。”
宋泽辰的眼睛被风吹过,红了眼眶,眼中隐约有水光闪烁,打断金硕真未说完的话。
“既然你这么说了,好,那我告诉你,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失望。”
喉咙不知为什么突然肿胀,吞咽都有刀子在割。
“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不能把问题摊在明面上说出来?为什么有事情要选择沉默?为什么考虑问题前不能先想一想我的处事方式?这些年我对别人再虚伪难道对你们也是吗?”
一句句的语气平和的问话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单纯的陈述,或许是讲给自己听的分析。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宋泽辰淡淡结尾。说到这里时,发红的眼眶里终于滚下一直打转的泪珠。
他悄悄抹去,今天的风可真大,吹得人眼睛疼。
“不是的……”金硕真觉得自己的胸腔不断被挤压,心脏仿佛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捏住,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似乎同时也封锁了他说话的能力,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能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
宋泽辰没有理会,咽下口中莫名出现的铁锈样的猩红血腥味,眼神空洞,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从来……”他的嗓音嘶哑,像被沙砾磨过。
“从来都是你们靠近我要比我靠近你们简单很多。”
骑士迈了九十九步等待对面的一步,没有人知道宋泽辰花了多大的勇气走出第一步穿上那套骑士服。安慰自己有了保护就不会发生意外,然后大步地妄图快速走完剩下的九十八步。
他突然笑出声,笑出满眼的泪来。
“我努力过了,三年的感情我可以在现在算得清清楚楚,你就当是我冷漠,可以随时收回。”
不如回归三年前的人生轨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按部就班,一切都能恢复原位,他还是可以无坚不摧,永远不会受伤。
“不是的。”金硕真急急忙忙反驳,他总预感稍迟一秒这个弟弟就会毫不犹豫地从所有人的生命轨迹里抽离。
“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是你不厌其烦地教我舞蹈和声乐,你偷偷给允其准备盒饭,你送浩锡『药』酒,你帮楠俊分担队长的工作。”金硕真顿住,发现三言两语无法概括这些年的所有事,“知旻难过的时候你永远陪在旁边安慰,泰涥打闹的时候你总是在旁边护着怕他受伤,正国,你把柾国当亲弟弟。”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我们不够好。”
“理所当然地享受你给我们带来的便利,理直气壮地忽略你的感情。觉得你对我们的不同所以心存侥幸。”
金硕真在这样一句句的回忆里溃不成军,不再绷着情绪,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宋泽辰沉默地直视前方,静止成一尊雕像。他的视野一片空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噬所有的存在,夜『色』凝成他袖上小小的水渍。
旁边金硕真已经醉倒,卧在地上,嘴中还喃喃自语:“泽辰啊对不起……”
宋泽辰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心情过于激动,他的脸颊通红,心脏剧烈的跳动,甚至能听见鼓点一般的轰鸣声,耳朵边也是嗡鸣一片,太阳『穴』似乎都鼓胀起来。
摇摇晃晃地起身,下一秒他又停在原地。
田正国赤脚站在那里,抱着宋泽辰很早以前送他的玩偶。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能看清肆意冲刷的泪痕。
“哥哥。”
“不要走。”
“我不想你走。”
宋泽辰缓慢地眨眼,滚动喉结。
“田正国。”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喊出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压抑又克制。
骑士走到一半的时候被荆棘划伤了身体,鲜血淋漓,有了返程放弃的充分理由,可是不知名的女巫给骑士施了“舍不得”的魔咒。
舍不得就此抽身,舍不得从前未有的欢笑,舍不得那些面容生动的人。
就当我鬼『迷』心窍。
他和他两相站立,明明面前空无一物,却像隔着世间汹涌的人『潮』。
他的声音颤抖着,努力克制自己崩溃的冲动。
“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