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之大,远远超过了孟洛的想象,从桓宣所住的院落前往谢府正院的厅堂,竟然乘马车走了好一会还不见停下来,沿路亭台楼阁,水榭花池叫人应接不暇。
她此时端正地踞坐在马车中,手中捧着素面羽扇,静静地低着头,等候桓宣的吩咐。
马车里悬挂的银镂空熏香花球轻轻晃动着,轻柔的香味在马车中悠悠散开,正中坐着的桓宣一身白绫纱面大袖袍服,宽大的衣袍在他略微瘦削的身上,却并不显得突兀,与他俊美的容颜相映成辉,如同谪仙一般有凌云之姿,益发显得高贵不可亲近。
他微微支颐,手中依旧翻看着书卷,靠在马车上的案几旁,全然不关心经过何处,道旁有多少年轻美貌的侍婢在偷偷看着这辆马车,想要见他一眼。
待他放下这一卷书,伸手向另一卷时,却是淡淡道:“如何作此妆扮?着实难看!”
孟洛一惊,不想他居然还留心了自己今日的打扮。昨日他命人赏了一套海棠红丝绢广袖衫裙,虽然不算上等衣料,但也不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他是想让人知道,即便是自己的贴身侍婢也是要强过旁人许多。
他的吩咐,孟洛不敢不从,只是她却是对自己的容貌略略动了动手脚,脸上敷了厚厚的粉,雪白的一层叫人望而生畏,又在额上抹了花黄,原本清秀柔美的黛眉,硬是叫她用螺子黛画成了粗粗的小山眉,嘴上用口脂画着最时兴的一点唇,红的吓人。乌黑如缎的长发却是挽成垂髻,斜斜挂在脑后。
如此一来原本美貌动人的孟洛彻底被自己弄成了一个庸俗不堪的妇人,全然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来。
孟洛也知道自己这模样很是让人不喜欢,她低声道:“婢并非以容貌出众而被郎君看重,不愿让旁人生出疑心,故而作此打扮。”
这不过是托词,她其实是害怕,虽然如今是桓宣的贴身侍婢,但终究是个身份低下的下人,若是因为美貌而被他人看重,开口向桓宣讨要,桓宣很有可能会答应,那些世家子弟可不似桓宣这般讲究洁身自爱的声誉,玩弄美貌侍婢从来都是十分正常的事,便是取了她的性命也不过是随意之事,她必须小心。
并且,先前她被桓宣收在身边作贴身侍婢之事传得谢府皆知,这时候若是再露出真容跟着桓宣去赴宴,只怕她便真的被人认定了是桓宣的姬妾,并非清白之身,那时候她就休想能够有离开桓宣的一日,这也是她担心的。
不知道桓宣究竟有没有猜出她的用意,他只是抬眼望了一眼孟洛,便垂下眼翻看书卷,并没有再开口,想来是没有反对了。
孟洛松了一口气,却是对一会的谢府盛宴有了些期待,何家人也是要去的,不知道何家此次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