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平城而去的官道上行走着数万人马,身上沉重的甲胄外尽皆缟素,连旗幡也都换成素白,步伐不停地向前赶去。大军之后跟着数辆马车,乌油篷壁,垂着厚厚毡帘,看不见里面坐的是何人。
孟洛倚在马车壁上,手里拿着方才苏全忠送来的信函,上面是平城递来的消息。果然现在都城已是一片混乱,二皇子封闭了北魏皇宫,已经暗中令朝臣上奏要新皇继位,幸得太尉等人反对,上言要待诸皇子回了都城,才能行继位之礼,如此才暂时拖住。
虽然都城情形暂时稳住了,可真待拓拔烈的大军到了平城外,却又该如何与二皇子等人周旋,才能从胜券在握的二皇子手中夺来帝位?孟洛不由地皱紧眉头,她也不曾经历过这等天倾地覆家国之变的大事,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车里点着暖盆,虽然车外仍是寒意侵人,车内却是暖意融融。阿萍拨了拨暖盆中的炭火,看着一身大袖袍服郎君装扮的孟洛默默倚在窗旁出神,不由地叹了口气。
自从离开盛乐回平城这一路,拓拔烈没有再见过孟洛,也不曾问起过她。明明就在前后两辆马车之上!相距不过数丈的距离,却是恍若毫无瓜葛之人一般。孟洛也不曾去见过他,但凡有计策或是问询,只是让人请了苏全忠来商谈,二人竟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避开了对方。
虽然孟洛的吃用供给依旧是如同先前一般,苏全忠等将领对她也越发敬重,可阿萍却瞧得出,孟洛每日除了看看信函,偶尔翻看书卷。更多时候是怔怔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白雪茫茫的原野出神不语,分明日渐憔悴了。
回想起在盛乐,一身喜服笑颜如花容光绝艳的孟洛和满脸笑容欢喜的拓拔烈,阿萍不由地又是一叹,老天真是无眼,这么好的一对人儿。偏偏不能成双。她也不是没想过劝孟洛不如退一步。便是暂时做个妾室也是权宜之计,毕竟拓拔烈待她的情意人人皆知,必然也不会委屈了她。
可她一提起这话。孟洛便淡淡笑笑,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她也不好多言。只能无奈地不再多提。
“夫……郎君,前面就是韩城了。苏将军说了到了韩城会休整一日,也可以好好歇一歇了。”阿萍着实不愿看见孟洛如此郁郁,开口道。
孟洛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到韩城了。”离平城越来越近了,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越攥越紧,他们之间也越来越远了。
看她笑容不及眼底。分明眼神中是空洞的冷淡,阿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暗暗叹气地不再多言。
只是韩城明明已经在望,大军前进的速度却陡然慢了下来,马车缓缓停住了,只听得外边有不少喧哗嘈杂之声。
还不等洛让阿萍去看,苏全忠已经策马到了马车边,向着马车欠了欠身,隔着毡帘急急道:“洛郎,主公有请,还请随我去一趟。”
孟洛微微凝眉,看来又是有麻烦了,不然不会让大军这般毫无准备地就停在官道上。
她撩开帘子出来:“走吧。”下了马车大步随着苏全忠向着前面行去。
拓跋烈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马车十分宽大,可以容得下数人坐卧,也是为了行军之中议事所用。此时马车也停下了,拓跋烈皱着眉坐在当中,面前放着的却是韩城的布防舆图,听见孟洛与苏全忠进来,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孟洛,眼中微微一黯,转过脸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