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渐渐平复情绪,打着哭嗝回过神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我从墙角缓缓爬起来,在洗漱间里简单擦了把脸,透过镜子才发现自己哭得鼻子眼睛通红,眼皮也是肿的不成样子,内心纠结要不要下楼吃饭,可是外婆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sweetie,小乖乖,下来吃饭哦,外婆做了你最喜欢的清蒸蟹粉狮子头哦~~~”
好吧,还是得下去。
换了身衣裳又把头发收拾清爽,这才开了门慢慢吞吞下楼。
“外婆,我想喝绿豆糖水,还有...........”那个“吗”字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端坐在餐桌上的人给硬生生吓憋了回去。
我扭头就想往回跑。
“下都下来了,还想躲?”身后是外婆的声音,老人家语气和善,端的却是不敢轻易怠慢的气度,我只得硬着脖子把转身后撤的动作,慢镜头回放一般收回来,磨磨唧唧坐到餐桌边距离牧箭丘最远的位置。
“你这孩子,坐那么远,手能伸得过来吗?去,跟你哥坐一块!”
我噘着嘴使出蚯蚓的爬行,一屁股一屁股磨到浅野彰身边。
外婆和牧箭丘聊的开心,我只专心干饭,就想扒拉完饭粒赶紧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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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阿婆做了很好喝的绿豆莲子汤,一会儿端给你朋友吃啊。”
外婆喊住已经端起碗盘往厨房走的我。
“哦……知道了。”
“麻烦,借过。”
我把碗盘端进厨房,就留在里面磨磨蹭蹭混时间,两手抻在水槽边胡思乱想,压根没注意后面有人。所以,牧箭丘声音在背后响起时,我受的惊吓着实不小,小声惊呼后手指像触电反弹一样迅速藏在背后,埋着头让到一边。
他把餐盘放在水槽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算埋着头我也知道,他视线始终落在我身上。这种灼烧感很不舒服,我抖抖手抖抖脚预备离开。
“小夜。”
……
“我们谈谈…………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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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尝吧”我把绿豆莲子汤放在他面前。“我外婆做的糖水不输莲香楼的大师傅。”
房子后面的小花园里,有一个我四岁那年外公搭的木质秋千椅,牧箭丘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糖水,我就像个随时等候少爷差遣的大丫鬟,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坐到他右手边的小板凳。
“那个……”
我两居然同时开口,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你……喝完糖水把碗放这儿就行,我就先回去了,bye。”
语毕,我起身就想跑。
“小夜!”他试图来抓我手,我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就发狠使力的挣脱,同时神色仓皇的往后退。
牧箭丘的手还维持着被我甩开而悬在半空中不进不退的样子,他的神色很尴尬,我更是慌得全身发颤“阿牧,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就是,就是……”我就是下意识的害怕。
“没关系。”他语气温软,状似随意的把手收回,人也跟着退回到秋千椅的一侧。
“如果……我和你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而且绝对不碰你。那么……你能否留下来陪我说会话?”
他坐回秋千上,带着半是商量半是恳求的语气同我对话。
“小夜……”
“能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吗?”
“哪怕……只陪我待一刻钟……可以吗?”
我咬着下嘴唇跟自己较劲,最终用重新坐回小板凳上代替回答。依旧是侧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躲在暗处的防备姿态。与其说是防他,倒不如说是防止因自己不受控制的失态举动而再次伤到他。
“记不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时,我的状态?”
我点头。
“我跟你分享一个关于我的小故事吧。”
他说的小故事,是关于他小时候,刚满六岁那年的事。
牧箭丘六岁时,他的父亲将家族产业扩展到了南亚的矿产与橡胶种植。通过一系列与政府,军方的合作,成功垄断了当地的金矿产业。
产业垄断,说到底就是以大欺小,倚强凌弱。阿牧父亲的做法,导致当地中型以下的矿产公司纷纷关停,而几个大型矿业也因为在资金链上的孤立无援,濒临破产之际被他父亲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成为自家的资产。
这种做法,虽然扩大了财团的商业版图,但也因为短时间内,当地失业人数的激增,从而引发了不少矛盾冲突事件。
这一切的恶果,最终落到了当时只有六岁的牧箭丘身上。
他被绑架了。
从位于新加坡的,号称安保级别为5S国安级的空中别墅里,被三名绑匪明目张胆的掳走。
他被绑匪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闭空间里长达十天。最终在绑匪决定撕票,而准备将他捆绑沉河时,被赶来的新加坡与马来西亚警署联合特别行动队搭救。
“现在……你知道我这么怕黑的原因了吧。”
“因为那次绑架,我患上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是了,密室里,他抱着我时,不住颤抖的身躯还有那短暂的仿若呓语的说话,加上急促的呼吸,都是创伤应激障碍里比较典型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