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耷拉着眼睛的男人回望着她,在娅嘉的困惑中,他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纸质的书册即使泛黄,格罗也明白这并非是现在用黄硫粉熏制成洁白后再由时间积淀成的颜色。而是书页完成后用油脂浸泡以求更长的保存时间,随时间增长酯质氧化后才形成的暗黄色泽。
而且它并非是百年前才兴起的翻页式书籍,而是折页式。
是以,即使眼前的《空知籍》并非正品,在格罗看来它也有被收藏的价值。
“十金币!”
有些尖锐的少女音色令格罗皱眉。
一千银币从能换做一金币,而十枚银币已经足够正常三口之家半年的吃穿用度了。
“真是……大手笔。”格罗暗叹一声。
他的资金捉襟见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看那位少女的执着程度下一次喊价该是三十金币了吧?
格罗自认为比不上对方对《空知籍》的痴狂,仅仅是仿品也不值得如此失态,是以他选择放弃。
十金币已经超出这本书的本身价格,也就没人再有兴趣与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女争强。
三次确定后,“塔禁之女”最终归于这个红衣的少女所有。
丹尼斯侧目于身边的埃娜·阿修雷。
“十金币,不怕之后买短剑的钱不够吗?”
他倒是懒得问埃娜为什么突然会对东大陆的古籍感兴趣,毕竟这位堂妹在想些什么他可是从没猜到过。丹尼斯只是担心她之后如果没有如愿得到那把短剑会怎么折腾他的特尔落提公国。
问丹尼斯借来两千金币的埃娜撑着脸,“怕什么?”
买不到就抢啊。
如此理所当然地想着的少女半阖着眼睛看着再度迎上来的物品。
“今天怎么这么多东大陆的古物?而且这样子……丹尼斯,你的拍卖行也不怎么样嘛。”
正如埃娜所说,放置于展台的是一把长剑。
剑长三尺二,宽两指。与西大陆惯常的十字剑不同,它的剑身与剑柄间的衔接是云纹雕刻的方形铜块。
然而与上一件古书不同,迟迟无人为它喊价,原因便是它剑身上的斑驳锈迹,即使是剑柄上的云玉镶嵌,也因为它的古旧而灰败不堪。
就在主持人第三声令下,标志着它即将流拍之前,有一个声音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
“十银币。”
十银币,与上一单的十金币有着千倍的差距,但对于主持人来说,能够将它拍卖出去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哪还管它价格多少呢?
最后三声确定被他说得极赶,最终以十银币的价格拍给了他右前方第十三台阶上的客人。
有人好奇回望这个拍下不值一提的废剑的人。
然而他全身拢于斗篷,就连同伴也是被遮掩得严严实实,探究的目光只好散去。
掩于帽兜下的格罗并不像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他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犬牙刺破皮肤,在血液流出之前舔舐伤口。咸腥的铁锈味充斥鼻腔,伤口传来疼痛,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十五年前便已经消逝的身影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少年头系发冠,以云纹玉簪固定,黑色长袍以暗纹修饰,腰盘虎纹佩玉。时戴甲,手提长剑,白袍染血,驾马而归。
他的长兄——
罗德
早在十五年前陨于与奥格涅帝国一战的罗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即使是尸身也未有保全的他的长兄最后的归处是位于杜拉山丘之后的衣冠冢。
为什么,兄长的佩剑——惊云——会出现在这里?
格罗不会认错,会在剑柄处留下云玉镶嵌的云纹的人,只有对天空中的云雨崇拜得令人发指的罗德。
兄长的尸身并未寻得。
格罗心中有着隐秘的希望,但这猜测还未被证实,他只能告诉自己稍安勿躁。任凭希望与焦躁蚕食自己的内心,以得到片刻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