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拉罕。]罗格呼唤着与自己契约的巨龙。

沉眠在充斥了混沌魔力空间的深渊龙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说话只冷哼了一声。

知道他在听的罗格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同是龙族，你知道伦德斯特么？]

[那只活了万年的老头？]基尔拉罕舒展筋骨，久未运动的身体内，发出骨头摩擦的磕磕声音。他重新俯趴下来，随着呼出的气音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只是稍微有些在意。]罗格没有说白天发生的事，含糊过去之后他继续道，[你知道他的传说么？]

基尔拉罕这样熟稔的语气，很难不联想这两只龙有什么交情。

但是有可能么？

一只圣空龙与一只混杂了深渊龙血的魔龙？

要知道，即便是过去了万年，这两者也是相互仇视的存在，都恨不得将对方赶尽杀绝。如果没有“不是深渊生物就无法迈入被深渊力量侵染的土地，深渊生物也无法离开那里”这一规则，那么即便是天罚神被打入深渊域，各自阵营的生物也早已经在这万年间发动战争了。

[伦德斯特么……]基尔拉罕睁着金色的竖瞳回忆，[这家伙在大概是……三百年前吧？帮过被圣空龙追杀、被翼龙族排挤的我。]

龙族重视幼崽，但他们也只重视他们本族的幼崽。即便基尔拉罕身上有一半翼龙族的血脉，但有深渊龙传承的他，自然也免不了被圣空龙仇视。而翼龙族，虽然会庇护他，不至于令他死亡，但龙族传承的高阶魔法，却绝不可能教给他。

龙族虽然天生便会使用魔法，但那些都是喷火、飞翔之类的低阶魔法罢了。想要使用化人、穿梭次元之类的高阶魔法，却必须要有先辈的教导。而身份尴尬的基尔拉罕，自然不可能有龙指导他学习。

而伦德斯特却是唯一的例外。

游离于龙族领地的幼年深渊龙在背离族地百年后，遇见了带着一个孱弱人类的、垂垂暮年的圣空龙。

魔晶的最大化利用、魔法元素如何在魔间内正确而有效率地运行、高阶的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都是由伦德斯特指导学会的。

伦德斯特于他而言是老师，又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基尔拉罕喷出热息，喉间发出粗砺沙哑的低吟，[……奇怪的家伙。]

圣空龙帮助深渊龙本就不可思议，更何况伦德斯特还是参加了万年前的双神之战，并且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唯一存活到现在的圣空龙。

比起现如今的圣空龙族流动在血脉中的仇恨不同，见证了无数同族陨落的伦德斯特该是把对深渊龙族，甚至是对全部深渊生物的恨意埋入记忆、镌刻入骨骼的龙。

但也恰恰是他，在一只半深渊龙幼崽陷入困境时，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生物。

如果不是伦德斯特存活万年，在龙族内部地位崇高，怕是也会被其他龙族敌视。而即便如此，伦德斯特也逃不过被同族无视的下场。

所以基尔拉罕才说－－

[奇怪的家伙。]基尔拉罕长大嘴，打出一声哈欠。盘卧入尾的双眼，却晦涩不清。

活得太久，已经老糊涂了的伦德斯特自然也不受同族尊敬。但已经老糊涂了的老者，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

然而听清了基尔拉罕所说的罗格，却是十分惊讶。

圣空龙族与深渊龙族的仇怨他也有所耳闻－－毕竟基尔拉罕被称为“魔龙”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深渊龙之血，以及创世神殿三位红衣主教中有一位出身圣空龙。能够摆脱万年仇恨的老者，真的是年老失智了这么简单么？

回想那位巨龙望向埃娜的眼神，罗格只觉得另有隐情。

[那么……艾特立斯呢？]罗格继续问道，[既然与伦德斯特有接触，那你知道艾特立斯么？]

[不知道。]与刚才不同，这次基尔拉罕回答得相当干脆，[没听说过。]

然后罗格再抛出了一个名字，[峡音。]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基尔拉罕的双眸一下子睁开，凌厉的目光从其中迸射。他迅速站立，在无尽的虚空中低声怒吼，[回答我！罗格！别以为你是天罚神的契约者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是谁？]没有在意基尔拉罕的威胁，知道自己找对询问对象了的罗格继续问道。

确实，埃娜便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开始不对的。但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明显属于人类的名字，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基尔拉罕刨抓着感觉意义上的地面，不知道罗格意欲何为的不安感令他十分烦躁。

[我可以告诉你，罗格。]基尔拉罕恶狠狠地低吼着契约者的名字，[但你要发誓，不许伤害她。]

知道这个名叫“峡音”的人对基尔拉罕而言十分重要，罗格只好后退一步，[这就要看她要做什么了。]

仅仅一个名字，就令埃娜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虽然不知道伦德斯特来此的目的，以及他与那个叫“峡音”的人想要做什么。但罗格不能允许埃娜在他眼前受伤，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夏国的土地上。

米瑟王国的女亲王，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虽然以白天伦德斯特的表现来看，他们并不是想要加害埃娜。但对于直面强大存在的不安，还是令罗格想要迫切地摸清楚对方的想法和目的，掌握了其动机，罗格才能有信心将事态掌握，求得真正的心安。

但罗格的回答，明显令基尔拉罕不满。

黑鳞的龙族掀动着膜翼，身后的巨尾摆动，喉间不断挤出威胁的低吟。

许久之后，见罗格没有什么妥协的意思，基尔拉罕只能息声。

回想峡音的性格，不可能对其他人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而罗格在他看来，却是一个十足的狡诈阴险的人类。

将峡音的信息告诉这样一个人，基尔拉罕绝不放心。

所以－－

[发誓！罗格，我要你发誓！]基尔拉罕震声说出这句话，[向至高的神明－－天罚神阿莱尔罗伊发誓！向你坚信的一切、向你的父兄发誓！]

[发誓你在峡音威胁到你之前绝对不会伤害她！发誓你在与峡音决裂之前绝不对她不利！]基尔拉罕嘶吼着，在这空无一人的空间中高声叫嚷，[发誓！罗格，我要听到你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