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神的诅咒!
作为创世神最狂热的拥趸,艾比·霍夫曼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同为神明,与创世神处于同一时代、同样近乎万年没有出现于人前的天罚神,居然要诅咒一个仿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类?
艾比对此并不能明了,但唯有一件事是已经确定的。
——格罗不能加入创世神殿。
天罚神是创世神的敌人。身上有天罚神气息的人类是创世神殿的敌人。
格罗是他的敌人。尽管格罗对此仿佛没有任何自觉,但他确实被打上了创世神殿之敌的烙印。
但他并不希望格罗死亡,尽管艾比已经知晓格罗的存在,但他对于格罗消亡这件事却是并不希望发生的。究其原因,应该是因为格罗在初见之时救了他吧?虽然他并不知道格罗被天罚神诅咒的原由,但艾比在与格罗这几日的相处中,还是能明了格罗并不是什么用心险恶的人。
所以……
“和我来吧。”
在格罗显露了自己的秘密之后,艾比沉默长叹着先行离开。
长街与隧巷,在此穿行的两人拐入最深的角落,在幽灯也照耀不到的深巷驻足。
“进来吧。”艾比推门,而格罗早已在他的示意中穿戴好了遮掩的长袍。
厚重斗篷遮掩下的少年只露出了嘴唇和下巴。昏暗房间之内,只有幽黄明灭不定的火光将此方照亮。而隐没与此间的纤瘦少年的身形越发朦胧。
格罗略有些好奇地从斗篷帽檐之间将这个房间扫视。
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是简单的木柜和能够坐下的沙发和一扇躺椅。这个房间没有窗,也没有任何涂饰,砌墙用的砖块之间的纹理清晰可见。
只两眼便将全部陈设扫入眼中的格罗安静地跟随在艾比身后坐在沙发。
作为引导者的艾比没有开口,格罗也不好说话。
沉默的气息从这个空间弥漫,房门关闭的吱扭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然而在场的两人都只是静坐着,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变化。
在静谧之中,时间也消却了意义。
可能过了几个小时,可能只有一瞬间。
在没有时间流逝之感的房间里,格罗蓦地睁开眼。在斗篷的帽檐之下,他注视着除了来时的木门之外的唯一通道。
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已经觉察到那不甚隐秘的脚步声。
格罗以余光注视着那门框,隐秘地等待来人显露身形。
终于,从那久未修缮的门框之间率先出现的,是一双染了土色的灰底布鞋。与其一同出现的,是来人不甚明了的含糊声音。
“哎呀,真是稀奇。”像是刚睡醒的人一般,他带着万分浓重的鼻音如此说道,“居然还有人知道这种地方……”
他最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为他看清了眼前之物——
以漆就纯白的檀木为底,上面刻饰的、是以龙族的翼膜与精灵族的尖耳和神圣紫罗兰为主调的纹样。
能够使用这种图文的,西大陆、不、应该说是世界上,有资格使用的只有一个家族。
然而姗姗来迟的男人却在怔然之后反应回神。
“你想说明什么呢?”男人注视在眼前的东西和举着它的艾比,“就凭一块破烂木牌?”
破烂木牌……啊。
艾比苦笑。
确实,已经有数百年未显露于人前的信物被如此称谓反而应当是理所当然的吧?
艾比叹息一声。
“这并不仅仅是一块木牌。”艾比说着,向那木牌中注入魔力,“这是……”
“——你必须顶礼膜拜的东西。”
魔力灌注,那斑驳的木牌居然在下一刻绽放光芒!
那暖橙色的光晕之间,目可见之的时光的痕迹尽数褪去,将原本最纯粹、最单纯的颜色显露的令牌昭示着的,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家族荣光。
光辉褪尽,那人却已经跪倒于艾比身前。
“这可真是……久违了啊。”男人叹息着,却难掩他语气中的喜悦。他仰视着艾比与他手上已然显露全貌的木牌。艾比所言不错,这确实是他必须顶礼膜拜的东西。
只有他现在半跪,格罗才有机会借着跃动的灯火看清他的全貌。
然而,在看清男人全貌的下一刻,格罗却瞪大双眼,目中难掩震惊。
他拥有翡翠绿的双眼与墨色的长发,这对于生活了无数异族与东西大陆混血儿的特尔落提公国而言并不稀奇——甚至被称为普通也不为过——但格罗惊讶的并不是这一点。
——这个男人与艾比,至少有五分的相似。
“——殿下。”他向苍老许多的男人行礼,语气神态之间是全然的尊敬。
“不用这样多礼,萨因。”被尊敬的男人亲密地呼唤着从属的名字,但尽管如此,他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半分将其扶起的意思。
但自行站起的、被称为萨因的男人脸上却没有半分的不满,他只是半搭着胳膊,嘴角边含着慵懒的笑意。
“那么……尊敬的殿下不惜动用身份,也要找我是为了……”
萨因·托比埃斯,这个名字在特尔落提公国的地下黑市之中可谓是响当当。作为最臭名昭着的情报贩子,萨因手上拥有的,是比之米瑟王国的女皇陛下最信任的左右手——弗雷·K·利盖尔公爵也毫不逊色的情报网络。
他当然已经知晓红衣主教殿下已经失踪两天了——作为创世神殿所在的梵穆教国的敌对国的属国,特尔落提公国对于创世神殿的红衣主教的消息自然看重——那么现在,这位霍夫曼家族的实际掌权者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