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了娅嘉，但格罗终究是刚睡醒。若是衣衫不整便出门，是对自己、随行者和路人的不敬。

所以，在离开房间之前。格罗与几人告罪退回房门之后。

然而出人意料，娅嘉再次叩击了他的门扉。

“？”重新开门的格罗眼中难掩困惑。

然而他的友人给他的回答只是一个看上去颇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

“……你是认真的吗？”

“我想看。”

“……我知道了。”

讲真，其实埃娜在娅嘉提议询问格罗是否要与她们同行时便觉察到有些违和。

毕竟身为男性的格罗怎么看也不像是对购物有兴趣的人——虽然有人帮忙拿东西没什么不好的，但身为法师、怎么看怎么瘦弱的格罗也拿不了多少东西，更何况埃娜和娅嘉身上都有空间储物用的道具，怎么也不用人同行。

埃娜本以为格罗会推辞，却没想到格罗一口答应。

如果说埃娜对于格罗的同意只是惊讶的话，那么此刻眼前的场景对于埃娜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奇景了。

少女目光澄澈，纯白的裙摆及膝，宽大的上衣有浅蓝的纹理线路勾勒出波浪和海花，过腕的袖口间有金线绣编的云纹，而她的指节纤细，修剪整齐的指甲是偏白的浅粉，小指与手掌衔接之处的皮肤上有一处乌黑的米粒大小的黑痣，然而这一点瑕疵几乎称不上瑕疵。在几乎能看见血管的、令人担忧她的健康的肤色中，那颗小痣姑且还能称为其‘正常’的证明了。同色系的裙摆褶成海浪的样式，其下的皮肤苍白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但被长靴报裹的长腿纤细，虽然没有暴涨的肌肉，但也是纤细修长。

然而埃娜震惊的并不是这些。

“格……格罗？”埃娜颤抖着声音，难以置信的喊出这个名字。

这张脸，这张脸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看见这张脸配上这副装扮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赞叹眼前之人的美丽，而是震惊到难以置信。

“啊，是我。”埃娜奇异的脸色看上去令格罗切实地感到了愉悦，她点头，向埃娜道，“很惊讶吗？”

不不不，这不是她惊讶不惊讶的问题。

你居然有这样的癖好吗……

异装癖对埃娜而言并不是什么新名词，这种癖好在西大陆上层之间并不罕见，甚至埃娜也曾经亲眼见过某位子爵的异装扮相。但她没想到东大陆出身的格罗居然也对此有所兴趣啊……

埃娜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抵唇上下巡视换了一副装扮的格罗。

凭真心来说，养眼。

与子爵相比，不，就算是与露西相比也没有逊色半分啊……

而且她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违和感……

难以置信……

“新扮相……很漂亮。”

这话埃娜说的不违心，甚至称得上真情实感。

“？”拉着埃娜袖口的峡音困惑，“埃娜？”

“发生什么了？”

微妙的气氛令峡音有些不安。

埃娜反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收紧手心。

这她要怎么解释？

我们的法师阁下居然是个异装癖？

是这样没错，但实在看不出她居然是男的……而且当着人的面说这种话实在是太失礼……

最后埃娜能够说出口的，只有——

“算是……奇景吧……”

“？”

“不过海蒂娜居然不惊讶吗？”埃娜赶紧转移话题，将话题抛给化人的鲛人。

话说出去后埃娜才意识到海蒂娜确实是对格罗的新装扮没有任何表示。

是了，现在回想起来，就连刚才娅嘉提议来找格罗的时候也是、格罗同意同行的时候也是，蓝发的鲛人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早就知道了……？

埃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还未将视线转向格罗证实自己的猜测，却听见海蒂娜言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海人少女先是反问一句，然后道：

“格罗本来不就是女孩子吗？”

这下居然是娅嘉有些惊讶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灵魂之间残留的记忆才能知道格罗是女性的娅嘉不太明白除她和格罗远在东大陆的亲人之外，居然还有人知道格罗的真实性别。

海蒂娜悠到娅嘉与格罗之间将假扮了多年男人的少女挤开。

环抱住娅嘉窄腰的海族小姑娘一边蹭蹭娅嘉柔软的胸脯一边开口，“我们海族的嗅觉……”

“鲛人族的嗅觉是人类的百倍，怕是在第一次见面时海蒂娜就已经知道我的性别了。”一旁的格罗接话，待海蒂娜转眼瞪视过来时，她颇为挑衅地眨眨眼睛。

海蒂娜背在娅嘉后背的手忍不住握拳。

娅嘉似是没有觉察到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听了格罗的解释之后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吗……”

然而在一瞬间的明朗之后，困惑娅嘉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性别这种东西是能够依靠气息分别出来的吗？”

“可以哟！”像是赶不及一样，海蒂娜先高声叫道，“人类的男女也好、海兽的公母也好，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区别，但我们是能够凭借嗅觉分辨出来的哟！”

“真厉害啊……”知道海蒂娜绝不会说谎的娅嘉拍拍她的发旋，琉璃一般的琥珀瞳之间盛放了笑意。

看着一人一鱼之间相处和谐的一幕，格罗退开半步，将自己隐没于无人问津的背景。

有了海蒂娜，那么即便她不在，娅嘉也有了在这个新世界安然等待的理由了吧……

如果问格罗前去星海畔，最放心不下的人是谁，那么她必然会回答是娅嘉。

娅嘉与其他的亲人不同。

只身来到这异世界的女人除了与她的约定之外再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若是她死亡，格罗几乎能够笃定没有了任何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的娅嘉绝对会去找寻回到她原来世界的办法——但那个世界已经崩塌。

格罗已经答应了那位名为‘心’的家伙，绝不会令娅嘉觉察到如此令人绝望的现世。而今，有海蒂娜作为娅嘉新的牵绊，这对于格罗而言是再好不过。

——恰到好处地解决了她最担忧的事情啊。

格罗暗叹自己在那不都与郑顺景做的交易果然正确。

然而就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却是肩膀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