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你的想法确实有迹可循，但龙族和精灵可不是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家伙。”拥有着奥希塞尔多的记忆，知晓那家伙在创造他的从属时干了什么的阿莱尔罗伊明白，那些从诞生起便高高在上的族群是不会甘心自己的领属之内有超脱其想法的意外发生，“排异这件事，可不是人类的专属。”或者说，占据了世界顶端太久的地位之后，他们很难容忍自己那如天空星辰一般陨落。

“那是在面对能够超越的存在时，必然会诞生的愤怒。”面对阿莱尔罗伊的质疑，格罗却依然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只要知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宛若山崖、天空一般不可逾越的存在之后，即便是龙，也应当仔细审视自己的身份与接下来的行动。”

“——贝贝丝不是无谋者。”

“请履行你的承诺，将吾主的手臂交付吧。”站在不可超越的黑雾之中，被黑色的力量浸染的暗潭鲛向站在那边的罗杰伸手做出讨要的手势，“这是您与我主约定的条件不是吗？人类的——罗杰阁下。”

手握那手臂肘部的人类在此瞬间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还未脱下拥有东大陆特色的行军服，与人类接触颇多的瓦尔塔娜一眼便能够从他臂肘处的标志认出他是人类中地位较高的那批人。

而且……罗杰？

这不正是这些年将西大陆搅得天翻地覆的、东大陆的皇的名字吗？！

“还望卿带此臂膀复命之时，提醒其勿忘与孤的约定。”

如此言说着，他便将那手臂向前递去。

“等……！”

恍然心悸的贝贝丝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请放心，罗杰阁下唷。我等不会伤害在黑雾之中的人类——这是吾主的命令呀。”将穿过黑雾与本初界之间的间隔，将那花纹诡谲的断臂接来的暗潭鲛依旧是勾着那样微妙的、令人不虞的笑意。然而将其安妥回收之后，开眼向对面人类的目光却是昏暗而带着全然的恶意。

“——但这约定，仅仅是对于存在于黑雾之中的人类而言啊。”

“什……”与那双暗蓝色的双眸对视，再觉察不对时已经晚了。

自与那手臂接触的左掌开始，瞬息之间那颜色不详而恐怖的、同那所谓新神的手臂同样的纹路在在此的数位精灵、数十位龙族、还有罗杰本人全部生命都没有反应的时候，依然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数覆盖！

这已经不是疼痛能够形容他此时的境遇了。

霎时间剧烈起来的痛楚在出现一瞬之后便全然消逝殆尽，并非是因为疼痛消失，而是在那一瞬间之后，那难以言语的剧烈感受已经冲破了人类能够将痛苦容纳的极限，超越了神经将‘疼痛’这一概念输送到大脑令其有所反应的限度。然而那样的感受并不是全然无知觉，在那一瞬间可怖的、剧烈的痛苦之后，已然脱力的罗杰能够清晰地觉察到身体之中被那残暴的力量撕扯之后的灼痛——是的，此时的罗杰并不是全然没有知觉的，恰恰相反，此刻的人类在精神的高度紧绷与那一瞬间的痛苦洗礼之后，反而对身体之中发生的异目更加敏感。

在众目之下，人类被另外的女性人类搀扶着，站在那里细微地颤抖着在皮肤上显现出与那断臂上几乎一般无异的暗色纹路。

[此为诅咒，人类。]

当那人类身上的纹理终于定型，在因为东大陆衣饰实在保守而无法将人类身上的异变看清的、在场的众生的耳边，突然响彻了这样的声音。

[为尔斩断吾——混沌神之臂的惩罚。]

[尔之身显现的纹路乃吾之标识，尔及尔的子嗣都将背负着这般纹理活下去，直至尔之血脉在下次将吾之头颅斩断。到那时，吾便将黑雾撤离令于黑雾之中那些尔的子民重获自由。如何？]

从痛苦之中清醒的罗杰自然将这番话尽收入耳，以人民被胁迫的人类的皇长吸一口气，却终究无力从侍从身上起身。然而即便是这样狼狈的姿态，人类也依然没有失却作为人类皇族的修养与骄傲。

“好。”如此一个单音节之后的人类向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存在宣告，“孤名罗杰，乃东大陆、夏王朝第七十四位皇帝、罗德之子，承崇和帝之位、协命数之理、继仁德之名，统领万民、席卷八荒、扫和大陆之人！”

“孤为罗氏传承千年、历经百代而承袭其理之人！”

“孤以此名于此地宣告！”

终于从娅嘉身上起身的罗杰耳边是隆隆战鼓一般的心跳，他的四肢早已经在方才的异变之中失却了太多的力气，塔顶头脑已经在那喧嚷的身体变革之中不甚清晰。然而他的精神却是无比的亢奋！面对那依然至高无上的、无法被任何生命超越的存在，年轻人在面对几乎没有尽头的、绝望的深黑之中，于掌中举剑，向那不可探知其存在的神明，笑言高声道：

“请您端坐于高位，混沌神。请您在绝高与不可超越的神座之上看着！看孤之血脉是如何在此世之间，如何将您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拉下来的！”

“——睁大你的眼睛看着吧，神明唷……”

人类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疯狂，只是在如此高声陈述着在不可知的岁月之后，终将在此地上演的既定戏目一般将那些话在数十位龙族与精灵面前就此宣告。

那在话音言尽之后便昏迷、被一旁的娅嘉勉强架住的人类没有听到，那显露在此方空间之中的、轻松且愉快的笑声：

[好啊。吾等着。]

“主……”将一切收入眼中的暗潭鲛却颤抖着，呼唤着他的主人。

[说吧，塔瑟兰亚。吾听着。]

似是洞察了暗潭鲛的犹豫不甘似的，那声音令其开口。

“请允许您的仆人在历年之后您的敌人前来之时，作为对手请让在下率先迎击。”

[哦——？]

“此人对您不敬。”在其主的声音显露之时便已经俯身表达自己恭敬的暗潭鲛却在此刻抬眼向那已然昏迷的人类，原本便已经透露着黑暗的双瞳在此刻的愤怒之下更是显露出了无边的血色。

“令主受辱是我等的失职，但在您与他的约定之下在下不便向其动手。如此，请您允许在下当百世之后此子的后裔来此之时给在下机会亲手洗刷屈辱。”

已然陷入疯狂的暗潭鲛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拟态，被深渊域力量浸染之后出现的、呲互的尖牙将其嘴角的皮肤撕裂，血液顺其嘴角流露在地，其脸上的神色更显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