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羊,牧点就空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旧蒙古包了。
阿吉奈只能回萨仁台嘎查,别无选择。
那辆新买不久的红摩托车阿吉奈没有骑,而是让苏德和双喜骑回去了。他还是骑着自己心爱的白马,带着忠诚的大黑狗“哈日”。在蒙古包附近转了三圈儿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上大路。
站在山梁上,阿吉奈勒住白马,回头遥望牧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些年来,他一人独守牧点,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他都不记得了。多少回大雨中寻找走失的羔羊,多少次暴风雪中围堵走散的羊群,他也不记得了。可他记得托娅和阿斯根来牧点的每一寸时光每一个细节,这些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永远留在了岁月的记忆里。
别了,牧点。
别了,蒙古包。
别了,过去的美好时光……
…………
苏德和双喜骑摩托车并不快,走走停停,尽量等着后面骑白马的阿吉奈一起回到萨仁台嘎查。
按约定,苏德和双喜硬拉着阿吉奈来到支书白宝柱家喝酒。
酒过三巡,白宝柱给双喜使个眼色。双喜明白,要让自己引出话题了。
双喜端起酒杯,说:我是托娅的表哥,当然是阿吉奈的表哥了。都说“大敬小、毕竟好”,我这杯酒要敬阿吉奈。不容易啊,对我妹妹没的说,为了治病把这么多年的家底儿全折腾了,毫无怨言。兄弟,哥敬你。
双喜真的动了感情,一饮而尽。
阿吉奈没说话,一仰脖儿就把杯中的酒干了。
苏德擦了擦眼睛,给双喜和阿吉奈倒上酒。
白宝柱说:双喜的话,说到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阿吉奈啊,好样的。托娅的英雄行为,孔雀屏草原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个个都竖大拇指。我骄傲啊,我们嘎查班子成员、牧民,脸上都有光彩。
双喜不住地点头,用眼睛的余光瞄着阿吉奈。
白宝柱顿了顿,接着说:我们借了光,却不能分担托娅的痛苦,心里很矛盾啊,不是个滋味儿。阿吉奈,托娅苦啊,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在折磨着她,内心的苦比吃黄连还要苦上一千倍一万倍。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什么?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精神支持,就是我们的关心、帮助,特别是家人的理解啊。
阿吉奈没等白宝柱说喝酒就自己独自干了杯中酒,把头低得快挨到桌子上了。
白宝柱:“论是非肚量要大,拉烈马缰绳要长”。你先喝了,讲究,这酒我得干。阿吉奈,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要是咱草原上最好的的骏马,就要把四蹄儿甩起来,要奔向大道!你要是咱草原上的雄鹰,就把翅膀扑腾起来,要冲上天空!把心胸放开,把眼光放远,以后的日子里,托娅还得靠你照顾呢。我们全嘎查的人都知道,你爱她,她更离不开你啊。阿吉奈!
白宝柱一手拍着阿吉奈的肩膀,一手举杯把酒干了。
阿吉奈呜呜地哭出声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明天开始,面对新的生活吧。”
白宝柱长出一口气,似乎卸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