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到了那一刻,朱钰才开始相信,那个曾经倾心爱慕于他的小女子,也许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竟是他错了。
小女子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自然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倾心爱慕于他.....他却还在自以为是。
可是他并不在乎。
原本娶那小女子,就只是一桩交易,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权衡利弊,所做出的一个委屈求全的决定。
她记得或是不记得,对于他来说,并无分别。
又一阵夜风吹过,摇动窗下几丛翠竹,枝叶婆娑沙沙作响。
也将朱钰心中思绪,晃得微微凌乱。
*
桑云简单洗漱一番之后,来至曦园。
是朱钰命她来唐越儿身边值夜。
唐越儿还未睡下,侍女们在卧房里的软榻上铺了被褥,供桑云歇息。
桑云个儿高挑,眉目秀丽,已有二十来岁年纪,却还不曾婚配。
一进来,对着唐越儿行过礼,就往软榻上睡下了。
看着桑云,唐越儿不禁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飒爽英气。
可是自己的身体没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唐越儿拥着薄丝锦被,心中思绪纷繁,辗转反侧,一时无眠。
忽听软榻上桑云低声问:“王妃可有见过那贼子的相貌?”
唐越儿在被褥里翻了个身过来,看着卧在软榻上的桑云。
“怎会忽然问起这个?”
桑云道:“如果王妃见过那贼子的相貌,可让锦衣卫的人来行画影图形之事,描摹出贼子的画像,搜寻起来便容易多了。”
唐越儿只得道:“没有....他一直戴着那个昆仑奴面具,没有摘下来过,所以我不曾见过他相貌。”
桑云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低低的声音,落进唐越儿耳中。
“王爷遇事从来都是处变不惊,更不曾轻易动用手中权柄,今日为了寻找王妃,调动了三千城防营禁军...只怕明日,就有言官会上谏弹劾王爷,当然,王爷也从来不曾在意那些言官们的酸腐陈词,只是言官聒噪,难免会扰了王爷的清静....”
唐越儿静静地听着。
不是不感动。
可是她心里也明了,朱钰所关心的,是嘉阳郡主顾明茵,并不是她唐越儿。
她的感动,又有什么意义?
*
转眼半个月过去,唐越儿胸口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半月里,朱钰都住在书房,并不常进来曦园,偶尔来坐上片刻,话都不多说一句,见唐越儿能吃能睡,又自去了。
这一日傍晚时分,朱钰身穿一袭月白素绸襕衫,手拈紫玉折扇,容颜俊雅,携清风悠然,明月皎朗之态而来。
站在珠帘外,微有踌蹰。
唐越儿只装作不知他来,“哧溜哧溜”的吃着一碗银丝鸡汤面。
就听珠帘响,朱钰挑帘进来,难得的唇角噙起一抹温和笑意,看着唐越儿。
他道:“明日随我入宫去拜见母妃吧....她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