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拿了被蓉兰割的乱七八糟的黄羊皮,割下两块完整一些的,拿到蓉兰脚边比划一下大小,然后值夜班的木都头开始给刚认识的侄女做鞋子了。
用坚韧的羊皮做一双鞋子,真做的时候比想象中要难多了,难度不止在于缺少工具,木都头还缺少使唤工具的手。
用两只手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一只手就难多了。
好消息是木子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做,在这种地方露营,放心大胆的睡大觉是不可能的,正好找点事打发时间。
两只椭圆形的羊皮包做好了,木子拿着在蓉兰脚边比量了一下,觉得实在是拿不出手,被蓉兰和琪琪格鄙视的概率极高。
木都头怒了,老子还就不信了,一只手就做不出像样一点的鞋子?
仔细想了一下修改计划,把鞋子拆开重新加工。
羊毛要烧掉,天气这么热,真带着羊毛捂着,一天下来还不得捂蜕了皮?
烧完了毛要拿刀把烧黑的一层刮掉,木子索性脱掉鞋袜,手脚并用的忙活。
鞋子太肥了,穿在脚上会打滑,不跟脚。
用匕首扎了几个小孔,穿上皮绳,这样就相当于有了鞋带,木子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一只鞋子上两根鞋带,这事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终于完工了,如果能选择,木都头宁愿去杀李元昊也不会再做鞋了。
拿过去给蓉兰套到脚上,又费劲的把鞋带都系上,蹲在那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连连点头道:“难道本都头上辈子是个鞋匠?”。
看了一会儿,又期待的道:“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不知道走起路来怎么样”。
话音刚落蓉兰却立刻站了起来,围着火堆走了一圈,笑着道:“很合适,很舒服,谢谢叔叔”。
木子依然蹲在那里,仰头看着满脸笑容又满脸泪水的蓉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蓉兰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你给我擦药的时候,伤口擦了药有点杀的疼……”。
木子看了看东边的启明星,无语的道:“所以你就躺在那里,看我忙活了一晚?”。
这丫头良心大大的坏了,哪怕你随便搭把手也行啊,木都头手脚并用的折腾了一整晚,你就这么看着?
蓉兰走过来蹲在他面前,认真的道:“叔叔,我觉得做你的女奴也不错”。
木子歪到她的毡子上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你还真是没出息,一双鞋就把自己卖了,本都头不稀罕女奴,你还是继续做仆人吧”。
蓉兰笑着躺在他身边,故意往他身上挤,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到木子身上。
当一个人刚刚经历了痛苦磨难,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会让她感到加倍温暖。
木子越是想把她推开,蓉兰就越想挨着他。
木都头已经戒色挺长时间了,蓉兰这丫头长得相当不错,可悲催的是她只有十五岁,这完全超出了木都头的底线。
没办法,只能使用转移大法,木子问道:“我们要往东走,你从哪个方向来的?”。
蓉兰果然不再硬往他身上贴了,“我……我就是从东边来的,我们族人就是被那边的土默部杀的……”。
土默部是个近五千人的大部落,而蓉兰的部落则只有二百多人,当蓉兰部落的人无意中进入土默部的草场被发现之后,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土默部要一百头牛和五百只羊赔偿,蓉兰的部落如果给了,他们就别想过去今年冬天了。无奈之下族长,也就是蓉兰的父亲决定带着族人跑路。
土默部的骑兵很快追上了他们,面对数倍的骑兵,蓉兰的父亲和全族男人誓死抵抗,最终被屠杀殆尽。
高过车轮的男人被杀死,年老的被杀死,婴儿也被杀死,部落彻底消失了。
晚上等土默部的人睡着了,蓉兰偷了一匹马拼命跑了出来,土默部的人射了几箭就回去了。
这得益于他们的看管很松懈,因为他们不担心有人跑掉,一个女人在草原上活不下,事实证明如果不是遇到木子,蓉兰也会在几天内去和父亲团聚。
现在木子说要往土默部走,让蓉兰想起了自己被屠杀的族人……
草原上的厮杀从未停止过,即使所有的部落都要臣服于契丹,大部落对小部落的吞并欺压也不曾停止。
耶律洪基对草原的控制仅限于能让那些大部落不互相拼命,特别强大的他还要削弱他们,至于那些很小的部落就完全顾不上了,
大的部落会吞掉小部落,也可能会分裂成很多小部落,草原上一直都在重复这些事。
出乎意料的是,蓉兰对土默部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仇恨,因为她是女人,是弱者,弱者没有复仇的能力,所以就没有记仇的资格。
狼吃羊是天经地义的,强大的吃掉弱小的,一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强大的部落不争夺更大的草场,那强大的部落要怎么养活他们的族人?女人们在部落消亡后,她们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唯有弱小,才是最大的原罪。
太阳出来了,两匹马三个人开始迎着朝阳出发,蓉兰现在有新鞋子,还有了新叔叔。
当命运给了她重重一击,又温柔的摸了她一下,她已经知道了,新叔叔就是木都头,就是草原人都知道的那个木都头,传说是真的,木都头真的会仁慈的帮助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