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历法这玩意儿看上去没卵用,没有还真是不方便。
要不怎么说女真人笨呢,木子在这里住着,已经完全把日子过糊涂了,根本没人知道现在是哪月哪日。
他们的认知里就是冰雪融化后的季节,下雨天频繁的季节,然后就是下霜下雪江河封冻的季节,至于什么春夏秋冬,清明重阳,冬至过年等等,完全没这概念。
早晨起来,外面的皮子上有一层厚厚的霜,如果是中原地区,现在应该快入冬了,这里是关外,天冷的要早一些,木子估计八九月份吧。
他问过马六儿,这货也不比他强多少,早就过糊涂了。
萧卓用快马给洪基老大送了文书,很快收到了旨意,萧卓亲自来完颜部传旨。:女直一向恭顺,上天有好生之德,自今以后,不再减丁,望女直感念天恩,报效大辽。
萧卓是东北军司大将军,是女真部的顶头上司,各部会盟后一直没走,就是在等皇帝的态度,现在等到了,比想象中还好,皇帝痛快答应了女真人的请求。
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息,女真人终于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牲口了,不过许多狂喜的女真人喊的不是皇帝万岁,是长老……
萧卓受到了热烈的接待,坐到上首代表皇帝接受各部参拜,木子则在一旁看热闹。
他猜错了,耶律洪基没有因为面子拖着这事儿,而是直接答应了。
耶律洪基给萧卓的旨意里还有一句话,:木子在女直,既然他说减丁应该停止,那就停了吧。
当夜木子亲自下厨招待萧卓,马六儿放下一坛酒就出去了,把几块木柴丢进壁炉里,二人在木桌相对而坐。
二人碰了一杯,萧卓道:“这个木屋和炉子是好东西,你在哪都不委屈自己”。
木子笑道:“以前我经常委屈自己,来到曲浪部当晚我忽然明白了,痛快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萧卓道:“在大辽让你不痛快?”。
木子答道:“痛快!可是大宋更痛快!大辽我有几个兄弟,大宋我有一千多兄弟,还有婆娘”。
萧卓问道:“我算不算你的兄弟?”。
木子道:“应该也算吧”。
萧卓怒道:“什么叫应该也算?我哪对不起你?前些天我把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木子给他倒满酒,道:“那是你打不过我”。
萧卓端起酒一饮而尽,“我为了你低声下气的上书求陛下赦免女直人减丁”。
木子道:“你是东北军司大将军,这是你的分内事”。
萧卓夹起菜吃了一口,用筷子指着猜道:“你手艺退步了,不如在上京做得好吃”。
木子道:“凑合着吧,这里佐料太少,你有机会去大宋,我好好给你弄几个菜”。
萧卓问道:“非回去不可?”。
木子笑道:“萧兄,你以往不这么唠叨的”。
萧卓怒道:“我特么愿意低声下气的求你?是陛下让我再问问你的”。
木子喝了一杯酒沉默了。
耶律洪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对得起他,绝对是个好朋友,可他不能留下,也不想留下,因为他要回去做点事。
木子道:“大辽最近出什么事了?”。
萧卓一愣,老实答道:“蒙兀人判乱,闹得挺凶”。
蒙兀人就是蒙古人,归大辽西北军司统属,跟女真人情况差不多,是很多部落的统称,是纯粹的草原民族,享受的待遇也跟女真人差不多,被残酷镇压,被减丁……
这次蒙兀人判乱也是由减丁引起的,不过跟女真人的温和求饶不一样,蒙兀人做事更干脆,杀起人来也不怎么考虑后果。
本来耶律洪基还在考虑萧卓的奏书,正好蒙兀人叛乱的奏报也到了,他意识到可能大辽确实压的这些人太狠了,但蒙兀人闯了祸必须严惩,那乖巧的女真人就放一马吧。
萧卓道:“陛下信中说了,如果你问起这事,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木子点点头没说话,站起来慢慢走起了圈子。
萧卓拿出纸笔磨墨,然后提笔等着他。
这次他走的时间有点长,终于停下脚步开始说道:“没有好办法,只能分化,怀柔。如果压迫过甚,蒙兀人判乱就是必然的。
草原广阔,蒙兀人部落分散,若统御过严,蒙兀人一旦出了豪杰,极容易一统蒙兀,此大辽心腹大患。
为长久计,当御之以宽,军司除收取适当牛羊马匹,主要以协调各部矛盾为主,扶危救弱,平衡各方。
军司从蒙兀人的敌人转变成弱小蒙兀人的救星。不可轻言刀兵,只诛恶人部落,军司应定位于蒙兀人之父母。
另外,蒙兀人精通骑射,军司当选其勇士予以颁奖,为国效力,若有豪杰,朝中当破格提拔,授予低级官职,令其自治。
有功者需赏,功高者可迁其家人入京,授予殊荣,为各部表率。
赋税需灵活,遇灾年减额,不可粗暴绝其生路。
引商队入其地,设立榷场,互通有无,草原百货匮乏,必可兴盛,军司抽税,则收入大涨。
鼓励蒙兀与各族通婚,如此日久,则蒙兀与各族皆为大辽子民……”。
木子说了许多,萧卓则一字不落的记录。